第25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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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凶我?◎
傅秉渊满心後怕。
方才,他同任大,沿着他白日特地踩好的点往船只停泊的地方走,一路上都惴惴不安的,总感觉这心里边像是压着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坠得他喘不过气来。
直到他二人拿木棍,从身後将看管船只的水匪砸倒,傅秉渊心中这股子不安感愈发强烈起来,他们用偷来的麻绳捆住水匪的手脚,为防他咋咋呼呼地摇人过来,傅秉渊还撕下身上的一块布料,团巴团巴塞进了水匪的嘴里。
做完这些,俩人挨个检查了一遍码头停泊的船,从中挑了个最是结实的,留作他们一会儿逃跑时用的工具,傅秉渊心如乱麻,再难待下去,说什麽都要回去一趟,这叶湑不在他身边,他是真不放心。
任大见拦不住他,也担心自己儿子任小,便说自己留下来,让傅秉渊快去快回。
傅秉渊感激地看了眼任大,提步正要走,他猛地顿住脚步,扫了一圈码头大大小小的船只,“任叔,除了咱们这艘船,其他的,你看着都给毁了吧。”
任大晓得他的意思,他们此番逃走,水匪那边发现是迟早的事儿,如若顺利,等这帮人酒醒了,他们肯定早就逃脱了,那自然不用惧怕什麽,可若是不顺利,没了船,水匪也追不上他们,总不好游着追吧,这海里可不止有那些个吓死人的怪物,还有被他们丢下去死不瞑目的冤魂。
他冲傅秉渊摆摆手,叫他赶紧走,这里的事儿就交给自己来办。
傅秉渊不敢拖延时间,对任大耳语了几句,便摸黑顺着原路又寻了回来,这才及时救下叶湑。
眼下,他见叶湑脸色煞白,不见半点血色,穿戴着好好的衣襟被七零八落地扯开,发丝松散地垂落在肩头,脖颈间布满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同刀疤头子挣扎时,剐蹭出来的大大小小的擦伤无数。
傅秉渊眼底一阵发狠,心头好似被一把钝刀刺穿,狠狠地来回拉扯搅动,疼得他几欲窒息,恨不得将这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刀疤汉子千刀万剐,再扔到钉子板上,让他来来回回滚上个几百遍才算解气。
“我没事,任小他。。。他。。。”叶湑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忍着胸腔处撕裂般的疼痛,指了指墙角被砸到脑袋,至今没有醒过来的任小。
傅秉渊微眯了眯眼,敛下心头的怒火,转而看向任小,他半蹲下身子,拍了拍任小的脸颊,见任小眼眸紧闭,不见丝毫有苏醒的意识,便将他一把扛到自己的肩上,提了提脚边的刀疤汉子,道,“阿湑,此地不宜久留,那个杂碎要是醒了,肯定得去喊人,趁着这会儿,咱们快走,任大已经弄好船了。”
叶湑点了点头,他将松散的发丝随意往身後一拢,整了整凌乱的衣襟,跟在傅秉渊身後出了屋子,自始至终没有给屋中其他人任何一个眼神。
傅秉渊想起方才叶湑被掐住脖子,双脚离地,手支在半空中,一通乱抓的无助模样,和屋里其馀人无动于衷的漠视劲儿,心里的火又蹭蹭蹭地往上冒,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临走时,往屋里狠狠地啐了一口,“还真是一群孬种!”
被骂孬种的几人心虚不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开口,叶湑被牵制住的时候,他们也不是见死不救,实在是他们害怕呀,刀疤汉子那般骇人,腰间还系着寒光凛凛的佩刀,这万一若是伤着自己,得有多疼,而且,而且只要他们不跑,水匪也没伤害他们,何必非得冒险往外逃呢。
他们蜷缩在一团,目光空洞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刀疤汉子,一时间心思各异,自知得罪了傅秉渊,刚才傅秉渊走的时候,谁也不敢跟上,可现如今,若是水匪发现了有人跑了,万一牵连到他们该怎麽办?
如果。。。。
人群中哆哆嗦嗦地站起一人来,猛地扑到门口,大声嚷嚷起来,“有人跑了!有人跑了!”
傅秉渊扛着任小,身後跟着叶湑,三人跑出没多远,便听着关押他们的屋里传来一声高起一声的叫喊,他停驻脚步,向後望了一眼,终是没忍住,骂出了口,“这群狗娘养的!真他娘的小刀扎腚里,今个儿让我开了眼了!”
叶湑愤愤然,这群人见死不救不说,居然还敢告密!真当以为那群水匪是讲道理的,能看在他们所谓的「将功补过」的份上,留他们几人一条狗命?!
但很快,这群人的叫喊声惊动了山寨里的水匪,傅秉渊听着逐渐往他们身边逼近的密集的脚步声,刀斧碰撞的声音不断地刺激着他的耳膜,他一时如坠冰窖,彻骨的寒冷从心底漫上来,浸得浑身冷冰冰的,直打寒战。
他猛咽了口唾沫,将抗在肩膀上的任小放下来,扭头看向叶湑,嘴角扯起一抹勉强的笑意,“阿湑,那群杂碎要追上来了,我去引开他们,你带任小走。”
叶湑心下一沉,好似有什麽东西要从自己指缝间不受控制地溜走,他难以抑制地疯狂摇头,嘴唇不住地上下打颤“不。。。不行。。。咱们得一起走。”
“沿着这条小路,一直。。。一直走,走到头,就能看到任大了,他在码头等你们。”傅秉渊深深地看了叶湑一眼,咬牙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嘱咐他。
叶湑不为所动,用实际行动无声地抗拒着傅秉渊的决定,尽管他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人引开这群水匪,他们谁都逃不掉,没有人。。。等等,他猛地一擡头,瞪大眼睛,到嘴边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冷不丁唇角触碰到一阵温热,未说出口的话被亲吻悉数吞没,他脑袋里霎时炸开一片空白,脚下似生了根一般,僵立在原地。
傅秉渊手掌穿过叶湑的颈肩,托住他的後脑勺,贪婪又克制地匆匆落下一吻,“乖阿湑,去船上等我,我随後就来。”说着,他将昏迷的任小往叶湑怀里一塞,亲昵地碰了碰他的鼻尖,猛推了他後背一把,声音喑哑道,“别回头,快跑!”
他强迫自己从叶湑身上扯开视线,只身没入了漆黑的夜幕中。
“想抓你爷爷我,也得看你们这群杂碎能不能追得上!”空荡荡的山寨中响起傅秉渊厉声的讥讽。
“人在那!”
“快追!别让他跑了!”
“奶奶的,给老子抓活的!”
先前朝这里逼近的嘈杂的脚步声迅速远去,叶湑抹了把脸,背起任小,他毕竟是个哥儿,任小年纪再小,那也是个实实在在的汉子,他踉跄两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将任小往自己肩膀上托了托,朝着傅秉渊手指的方向拼了命地跑去,这是傅秉渊给他们争取的时间,他不能浪费了他的心意。
没了叶湑在跟前让他畏手畏脚,傅秉渊一门心思地敞开了跑,也顾不上分辨东南西北,哪里有路,哪里离着叶湑更远,他就往哪里跑,直溜得这群喝大了酒,腿脚不咋利落的水匪满山寨的转悠。
到底是得意忘了形,高估了自己对这山寨的熟悉程度,也低估了身後这群刀尖儿舔血度日子的亡命徒,傅秉渊在经过一处窄屋时,被迎面而来的一记闷棍掀翻在地,整个人摔向身後的树干,只听咔嚓一声,树干应声倒地。
他半跪在地上,当场吐出一口鲜血,後背如刀劈斧砍似的,疼得他发木发麻,险些一脑袋栽过去。
数不清的刀棍拳头铺天盖地地落在他身上,他双手抱头,身体蜷缩成虾状,护住了自己的脑袋和要害。
“行了行了,别把人给打死了,老子还得要抓活的呢!”刀疤汉子自人群中走出来,挡在前面的水匪小弟自行让开了一条路。
“你不是挺能跑的?!来,再给我跑一个看看!”刀疤揪住傅秉渊的衣襟,将他半个身子都提了起来,止不住地鲜血从额前滑落,遮挡住他眼前的视线,但只听声音,就能辨别出来是谁!
“呦呵,您老还活着呢,命大嘞。”傅秉渊呕出一口血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揶揄和嘲讽,点燃了刀疤心头那股子名为憋屈和尊严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