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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第1页）

章九

高道珩横在床榻上，双目空空。

“难道是我高家的教育出问题了吗？怎麽会教出来这些辱没门楣的混账东西？”高道珩擡臂捂住眼睛，他的心里有一团气，压在心口让他呼吸不畅。

可事已至此，他能有什麽办法？

他只能好好引导高炬，把这孩子引到正途上来，以免他成为下一个昏聩无道的君王。

“世上哪有教不好的小孩呢？无非是因为家长教育方式不对罢了。”高道珩说服了自己，“元晦又不知道我是他的祖宗，他若知道了肯定会成为一个乖巧孝顺的好孩子。我现在身份也是尴尬，要是直接说给他，恐怕要将他吓坏了，将心比心，当初我初建大晋时，有一个人跑出来和我说，他是我死去多年的祖宗，我只会觉得他得了癔症吧。”

和高炬保持距离更不可能，哪有人会嫌弃自己家的孩子？“元晦是个好孩子，只是受了他那混账父皇的影响，才变成现在这样，只要稍加引导，他一定会走向正途，成为一个人人称颂的好皇帝。”高道珩这样想着，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自床榻上起身，正准备穿木屐去把高炬接回来，就有什麽东西破门而入，动静极大地冲撞着房内的摆件，把高道珩惊了一跳。

“有刺客！抓刺客！保护陛下！”

外头乱糟糟的，脚步声呐喊声格外纷乱。

宫里怎麽混进来了刺客？

高道珩记挂着高炬还在外面，连外袍都没来得及披快步朝外面走，出门时险些撞到歪在狼藉中的石狮子。

“元晦！”

殿外灯火通明，一群手拿兵刃的没头苍蝇四处乱窜，来到高炬面前时纳头便拜：“陛下可有受伤？”

高炬脸色苍白，摆了摆手道：“没有刺客，都退下吧。”

卫士们又向高炬行礼，如潮水一样退去了。

“元晦！”高道珩快步来到高炬面前，拉着他上下检查了一番，发现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并无其它问题，一颗心才重新沉入胸腔，“发生什麽事了？”

高炬不吭声，只定定地瞧着他，眼眶像充了血一样红。

殿门破了个大洞，许是高炬用力过猛，石狮子砸破了大门还往前冲了一段，将殿内门附近的摆件全都砸得稀巴烂。

“没事。”高炬一开口，立即让高道珩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高道珩微微蹙眉，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嘴，他却死死抿着嘴不愿意张开，还企图挥手将高道珩推走。

“张嘴，元晦。”高道珩声音冷了下来，“把口中的血吐出来。”

高炬这才听话，偏过头将口中鲜血吐出。

“你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吗？”高道珩还没去追究他的错，他倒先发制人质问起了高道珩，“为何要把朕丢出来？不愿意让朕碰跟朕明说不好吗？朕难道还能真的强迫你吗？”

高道珩：？

“朕还在孝期，孝期怎麽能做那些事？”

高道珩：“陛下说的那些难道都是玩笑？”

“那不然呢？”高炬攥住他的手，“朕还真的拿石狮子砸烂你的脑袋吗？”

经此一闹，高炬好似忘掉了三天前他们因为什麽开始冷战，又亲亲热热地牵着高道珩回到了他自己的寝殿。

见他如此在乎孝期中的禁忌，高道珩越发觉得这孩子是一个有原则的好孩子，只是单纯受那群混账东西影响，又长期在宫中闷坏了。小孩儿都是这样满口胡话口无遮拦，过了这一阵儿就好了。

高道珩在高炬的书案上看到一些少儿不宜的民间话本，于是“带坏高炬”的锅又被扣到了民间话本的头上。看这话本里面，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其中就有一篇讲的是主人公逼奸其男性长辈的故事——高道珩看完这个，脸都要绿了。

“如今民风怎麽这样败坏，竟公然兜售这种违背人伦纲常的东西？”高道珩将这些东西搜罗出来，原本要把它们烧毁，但又一想觉得实在不妥。“常言道，堵不如疏。元晦现在这个年纪正是最有自己主意的时候，话本摆在书案上，他也未必时时去看，若我把这些东西焚毁，他没准会生出叛逆心思，非要看这些东西呢。”

高道珩决定抽空与高炬谈谈心，跟他把这些民间话本的危害说一番，让他自己去领悟。

“这些话本是萧昱上次进宫时带进来的。”高炬见高道珩翻阅他书案上的书，主动解释道，“萧昱是萧丞相的次子，素来醉心市井，不爱掺和他父兄的糟心事，朕与他比较亲近。”

丞相萧文都家中有二女三子，长女嫁给陆氏的陆卞，次女待嫁闺中，三子中萧显是长子，在朝中做官，次子萧昱无官无职，幼子萧最，如今是琅琊王高熠的幕僚。

“萧文都自他的次女及笄时就盘算着要把女儿送进宫里，朕守孝耽搁了三年，眼看孝期要满，朕又将你带入了宫里。”高炬将盛有葡萄的高脚盘拽到自己面前，纡尊降贵地亲自给高道珩剥葡萄吃，他本想直接喂到高道珩嘴里，被高道珩拒绝才作罢。

“萧显与他族叔大司马萧文极关系要好，又仪仗他的父亲萧文都的权势，在朝中素来飞扬跋扈——哦，萧文极也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他也想把女儿送进来——萧显上次带着卫士意图杀你，被朕踹了一脚，便告假回家了，想来现在还在家中养伤吧。”

高道珩看着高炬剥葡萄丶剥完葡萄喂给自己的动作，难以抑制地想起阿愔来。阿愔也是这样，明明有专门负责这些的宫人侍女，他总要在高道珩的事上亲力亲为，若非他不会缝纫刺绣，恐怕高道珩身上的衣裳都要被他包揽去。

他回过神来，将自己狠狠唾弃了一番，阿愔与元晦有着相同的脸，他却对着元晦思念阿愔，实在为老不尊。

“元晦，你又怎麽想的呢？”高道珩问，“一直以孝期拖延时间也并非好办法，陛下，你难道没想过自己掌握权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