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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三（第1页）

章二三

萧昱闲暇之时会进宫来找高炬玩，每次都会给高炬带上一点民间的小物件，有时候是新出的话本，有时候是民间流行的点心，都是宫里没有丶世家贵族也不喜欢的东西。

萧昱比高炬小两岁，今年十八，与萧文都家的二小姐是双生子，也已经在准备议婚了。萧昱心比较野，不想这麽早就成婚，一直以“身无官职会耽误别人”为理由拖着，高炬说要给他封官，他还嚷嚷着高炬要害他，但拖也没用，他是萧文都的次子，没有官职也有很大的联姻价值。

萧昱为了气萧文都，经常拿萧文都收藏的字画送人——送给高炬。高炬攒个一年半载，再偷偷把这些东西还给萧文都。

萧昱还没见到高炬，就先看到了高道珩。

萧昱与他兄长萧显长得不太像，萧显像萧文都，萧昱更像他们的母亲济康公主。

济康公主闺名高训英，是高炬的姑母，从这儿论，萧昱还是高炬的表弟。

萧昱衣着比高炬沉稳，性子却比高炬跳脱很多。他见到高道珩时，高道珩正在写新的字以供高炬临摹。

这小孩自来熟，围着高道珩瞧了半天，在高道珩收笔後一掌拍在高道珩的肩膀上，赞道：“想不到你不傻了之後竟有这样的本事！这字简直和我家收藏的太祖皇帝真迹一模一样，改天你再整个章子，往那儿一盖，准能以假乱真。”

他夸完字又夸人：“之前没看清，原来你长得也人如其字，难怪陛下被迷得癫五倒六的。”

高道珩却是加冠後头一次被人当面夸赞容貌，一时不知要如何回应。

高道珩长得俊，但他一加冠就成了位高权重的晋公，後来又成了皇帝，并没有人敢对他的相貌评头论足，即便有人提到他的容貌，也不过一句“上有姿容”而已，岂料这麽多年过去，他还能被这样一个小孩子当面夸奖，实在让他觉得新奇。

这小孩叽叽喳喳的，让高道珩觉得有几分可爱，遂带着笑容，擡手摸了摸萧昱的脑袋，又向他询问济康公主。

“阿娘身体很好，前几日同她的闺中密友去礼佛，现在还在寺院念经呢。”萧昱一只手臂搭在高道珩的肩膀上，一点都不见外，“陛下同我阿翁阿娘都叫我‘小锦’，你既然和陛下是一家人，也可以这样喊我。”

“嗯，好。”

“好什麽好？”高炬的声音自背後传来，他走路没声音，鬼魅一般飘到高道珩身边，三根手指提着萧昱的衣袖，把他的胳膊从高道珩肩膀上丢了下去，又对萧昱道：“多大人了，还到处显摆你的乳名，难道丞相为你议婚时，旁人说你是萧家二公子萧昱，你还要纠正人家说‘不是萧昱，是阿翁阿娘的心肝宝贝儿小锦’？恶不恶心？”

“哪里恶心了？我就是喜欢我的乳名！”

高炬不理会身後张牙舞爪的萧昱，同高道珩说话的语气都温和了许多。“年关将至，近些日子比较多事，先生不会怪我一直不陪你吧？”

萧昱见没人理他，自己溜溜达达跑去看高炬的字了。

“没有，元晦做得很好，越来越有一个贤明君主的模样了。”高道珩擡手刚要摸摸高炬的脑袋，瞧见萧昱在旁边，为了高炬九五之尊的面子，他便没有在龙头上动土。岂料手腕被高炬攥住，高炬微微低头，强行把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脑袋上。

高炬：“先生要奖励我吗？那就元会时把席位放在我身边吧。”

“不妥。”高道珩道，“这不合规矩。”

“什麽不合规矩啊？”萧昱探头，插了句嘴，“家宴时我也要坐陛下旁边。陛下身边视线开阔，底下人做什麽小动作都能看见。”

高炬“嗯”了一声，表示赞同，他顺坡滚驴道：“先生不是要观察哪些官员可堪大用吗？”

见他搬出这样的理由，高道珩也无法拒绝，只好点头答应。

“陛下近些日子在临摹太祖皇帝的字啊？”萧昱又溜达回来，“我家收藏了一幅太祖皇帝的真迹，我在这方面造诣实在不高，看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只知道那幅字提到了一个名唤‘行梧’的人，这人是谁，我一概不知了。”

高道珩怔了一下，笑了起来：“‘行梧’不是名，而是字。”

“先生认识？”高炬问。

“认识。”高道珩再也不肯细说。高炬也识趣地将问题咽了回去，没有继续追问。

萧昱继续道：“我听说太祖皇帝师从当时的大书法家南宫先生，是南宫先生唯一的学生。南宫先生因得罪了虞朝权贵被人抄家，真迹也被那牛嚼牡丹的粗人焚毁……也不知他对南宫先生有什麽恨意，竟然在民间到处搜罗南宫先生的字，找到便焚毁。”

“太祖皇帝被逆贼谋害後，他的真迹也多散落人间，我阿翁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幅——陛下要是喜欢的话，我让我阿翁把那幅字送给你好了。”

高炬：“好。”

萧昱：？

高炬笑：“下次进宫时你带过来吧。”

“行梧”并非旁人，正是从凤，是高道珩当年为他取的，那幅字也是那个时候送给他的。

高道珩本来不愿意回想起这种事，也确实没什麽好回忆的，他根本不明白当年恭敬有礼的从凤，怎麽会忽然变成了一幅恶鬼模样，他思考了一会儿，认为大抵是晚来的叛逆，只是从凤叛逆得格外突出，一叛逆就要了高道珩的命，也差点断送大晋江山。

高炬近些日子活像解语花成精，不无理取闹了，也不动不动就生气了，反而乖巧懂事得好似犯了什麽错等待被家长惩罚的小孩，让高道珩有些不适应。

但高道珩也不是那种喜欢没事找事的家长，高炬不说，他也不问，只照常看着高炬读书写字。

次日萧昱确实把那幅字带了过来，高炬也从自己的私库中翻了几百年前另一位书法家的真迹，让他回去交给萧文都。

高炬把那幅字还给了高道珩，没说多馀的话。

日复一日，眼见年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