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二
虽说本朝宗族人数不多,後来又被高煌杀了一波,但毕竟是皇族宗室,祭祀太庙时来的人也乌泱泱的。本朝并不苛待宗室,有不少宗室成员在朝中地方担任要职——这也是世家门阀不敢公然谋逆的原因之一。
高道珩将这些宗室子弟观察了一番,这群人的水平参差不齐,有文质彬彬的青年才俊,有大腹便便的人性草包,甚至还有荒唐到踩着时间点差点儿迟到的。不过总体来看勉强说得过去。
祭祀宗庙不过常规流程,高道珩此行对祭拜自己并不感兴趣,更没兴趣看这麽多人对着自己的神主又念又拜,他更大的收获是见到了如此多的宗室子弟,并能简单挑选出可用之人。
夜里有皇族家宴,由于高炬还在为先帝守孝,家宴上没有荤腥没有美酒,菜品也不丰富,更没有歌舞表演,只有奏响的雅乐作为背景音乐贯彻整场。
宴毕已深夜了,高炬带着高道珩回自己的寝殿,躺到床上时,高炬才开口询问:“如何?这些人中可有能为朕所用的?”
高道珩一连点了十数个人,言称这几个人行为得体谈吐不凡,陛下可以适当重用。高炬静默了一会儿,张嘴在高道珩脸颊上咬了一口,语气不悦:“选的都是长得周正的,谁还不知道你是什麽心思?真讨人厌!”
高道珩轻咳一声,解释道:“人常说,相由心生。心怀叵测之人会在面相上体现出来,陛下可不要小瞧人的长相。”
高炬冷笑,抱着高道珩的腰没再吭声。
高道珩夜里是被怀里高炬发抖的身体惊醒的。许是意识不清,高炬一双手臂使了牛劲儿,死死勒着高道珩的腰,口中含糊不清地喊着什麽,不一会儿又痛哭起来,眼泪抹了高道珩一身。
“元晦,元晦醒醒。”高道珩凑在他耳边小声喊他的名字,直到高炬停止发抖,手臂的劲儿也松懈了下来,“做噩梦了吗?”
高炬眼睛没有焦距,满脸泪水直愣愣地瞧着高道珩,直到高道珩为他擦干眼泪,他才回过神来,重新钻进高道珩的怀里,哭着道:“你要吓死我了。”许是太害怕,连皇帝的自称都换成了“我”。
“不怕不怕,梦里都是假的。”高道珩顺着高炬的脊背,嘴唇贴着高炬的额头,轻声安抚他,“元晦,能同我说一说梦见什麽了吗?”
高炬一怔,他茫然地擡起头,喃喃:“我……忘了,我不记得了——有人被勒死了……我好害怕。”
建鸿年间高煌谋逆,诛杀大量宗室子弟,元晦怕不是梦见了那时的旧事。高炬提到这事时只用了寥寥几句话,但宫廷政变造成的恐慌又岂是几句话能概括的?非亲历之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都过去了,元晦。”高道珩声音更加轻柔,“元晦现在是皇帝,没有人能伤害你了。好孩子,不用害怕。”
高炬流泪更甚,他一直往高道珩怀里缩,仿佛恨不得自己变成小孩子,这样就能整个人蜷缩在高道珩怀里了。他小声向高道珩提要求:“你亲亲我,好吗?亲亲我。”
高道珩心软得不成样子,他此时也顾不得什麽道德伦理纲常,只知道元晦在害怕,丝毫没有犹豫地亲吻了高炬的眉心与脸颊。高炬哭着又说“不够”,伸出双臂圈着高道珩的脖颈,不管不顾地用自己的嘴唇贴上高道珩的,他凑在高道珩唇边恳求道:“求求你了……我好害怕。”
高道珩在脑中挣扎了一番,终于败给了高炬的眼泪,颤抖着贴上高炬的嘴唇。
“我可真不是东西!”高道珩心中唾弃自己,“我怎麽能做出这样的事?若文静泉下有知,定要骂我为老不尊与他的後代小辈做出这样泯灭人伦的恶事。”
他一边这样想,一边开啓了双唇,更紧密地与高炬唇齿相依。
“我之前还因怀帝荒帝幽帝的荒唐而愤怒,可我今日所为与他们又有什麽分别?甚至比他们做的更为恶劣——原来我高家子孙如此荒唐,全是因为我不修德行得到的报应!”
他感受着高炬生涩的反应,竟可耻地有些微妙的兴奋——这让他更没脸见人了。
“苍天无眼,我这样道德败坏的人怎麽还能茍活于世?”
他们四肢紧挨着,高道珩能精准地感受到高炬的反应。这孩子额头抵着高道珩的额头,喘息未定,又来蹭高道珩,甚至抓起高道珩的手往锦被里引。
“不行,这个真不行。”高道珩像被火燎了一般猛地将高炬推开。
“求求你。”高炬眼泪汪汪,“我好难受……我好害怕。”
“元晦,这不是我该做的。”高道珩只是为他擦眼泪,又在他眉心贴了一下,多馀的再也不肯做了。
高炬孩子一般朝高道珩怀里拱,又问:“为什麽?你不喜欢我吗?”
高道珩叹了口气,哄道:“元晦,你还在孝期,这种事不能做。”他艰难地将高炬自怀里推开,快速整理好被高炬扯乱的衣裳,下了床榻,“元晦,这种事,你只能自己解决。”他说完便穿上木屐扯了件外袍,目不斜视地朝偏殿去了。
偏殿无人,高道珩背靠在门上,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而後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高道珩啊高道珩,你怎麽能做出如此荒谬的事?元晦年幼不通事理,难道你也年幼吗?”
他躺在偏殿的床上,却失眠了。“不能再这样了,必须和元晦保持距离,等发了俸禄,就同元晦说要离开,去宫外居住。”
本朝官员俸禄较高,发放的方式是一半折算成粮谷布帛,一半给现钱。高道珩盘算了一下,凭他的品阶,一个月的俸禄能让他勉强在城内租一个一进的院子,虽然拮据一点,但总比住在元晦身边要心安理得的多。
“元晦年纪小,身边又一直没有旁人,等他孝期一过,遇见一些年轻的美人,就会把这件事抛到脑後。”高道珩想着,慢慢有了睡意。
次日,高炬像没事人一样,噘着嘴控诉他好端端的为什麽要跑到偏殿来睡。
高道珩沉默不语。
“难道朕晚上睡姿很差,吵到你了?”高炬复来牵高道珩的手,要带他一起去用早膳。
高道珩:“陛下不记得了吗?”
“怎麽回事?”高道珩想,“为何元晦反应如此正常?难道昨夜只是我自己做的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