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想法在祝鞍照心里转悠挺久了。自从他慢慢地认识到男的和男的可以结婚,男的和男的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恋爱,就开始思考这些东西。
何晏晏被列为参考,最主要的因素在于,来这个世界之后认识的所有人当中,唯有何晏晏符合他对“恋爱对象”的设想。
谈恋爱谈不长久……谈不长就分手呗。
俩男的又生不出孩子。没有下一代,在祝鞍照眼里就缺少维系的根基,再怎么也走不到“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地步,不顺心分手就好。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恋爱就要奔着终身去”那一出,人家异性恋生得出孩子都不整这套了。
不过最让祝鞍照困扰的还是他不理解何晏晏到底是在干什么,对方有点意思,他看出来了,但有意思之后呢?
行动呢?暧昧的话得来点吧?不说亲嘴了,搂搂抱抱呢?啥也没有啊!
他就搞不懂何晏晏到底是什么想法。没准儿男同和男同之间也有友谊……?没准儿人家只是想交个朋友,但在符合取向的人面前总有点若有若无的骚动?
祝鞍照把碗里的汤都喝干净,底下剩的红椒青椒也嚼了。纯粹的辣味在舌头上迸开,辛辣的香气冲进鼻腔,紧随而来的是灼烧一般的激痛。他把辣椒全都嚼碎了,咽下去时仿佛一块火炭滚过喉咙,烧进胃里。这令他莫名满足。
“我吃饱了。”他说。
他们走出店面,店外的空气显得清透凉爽许多,不像店中那样,香味密不透风地蒙住全身,闷得厉害。
门口还摆着冰柜,吃完的客人可以在里面选个冰糕当做饭后甜点。祝鞍照挑了个原味奶糕,含在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抿着。何晏晏没有拿,等祝鞍照挑完了,他才对祝鞍照微笑。
祝鞍照在看人脸色上并不机灵,但他感受到一种氛围。
他吃着雪糕,默默等着。
果然,闲谈似的,何晏晏笑着说:“你只帮我弄了一张演唱会的票,没给你自己准备吧?”
“嗯。”祝鞍照说。
虽然在他自己的认知里,怎么也得亲个嘴什么的才算约会,可他在人情世故上还是知道要对大众认知妥协的。
既然大众认知说,两个人单独吃饭、逛街、看电影,单拎出来都算正常交际,但三连招放在一起,持续地待在一起好几个小时,就绝对有些约会的意思在——那他吃饭就吃饭,剩下的逛街和看表演就算了。
“我猜也是,哈哈。”何晏晏笑得很明亮,“其实之前叫你来我们一群朋友之间的饭局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你很讨厌人多的地方了。毕竟当时二十个好几个人呢,你能硬是只跟我说几句话,其他人敬酒也好,起哄也好,搭话也好,你说不理会就不理会。”
其实,祝鞍照想,其实主要是不知道做什么反应。讨厌倒也算不上讨厌,他讨厌的时候表现很明显的。
都说他非常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感情。
“我跟他们不熟。”他稍微解释道,“找不到话说。”
“可是你完全不主动的话,也熟不起来啊。”
“我跟你就熟了。”祝鞍照反驳道。也不只是何晏晏,他跟小萌也挺熟的,跟西门雪、余洁和赵康锐也算是熟。
这都有五个人了!还不够吗?要那么多熟人干嘛?
光这五个人,祝鞍照都觉得熟人太多了。还得抽空看他们的消息,回他们的消息,遇见了也得说几句话。光五个人都够他忙了,再多就不堪重负了!
“因为我很主动,你不能指望其他人也都那么主动吧。”何晏晏笑着摇头,“你这样,工作上也好生活上也好,都很容易吃亏的。”
“有的亏是该我吃。”祝鞍照对他说,“好处该你们这样的人得。不然乱了套了。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没努力过呢,也许我就是努力过,发现努力之后情况反而更差,还不如放弃努力。”
“啊?这……”何晏晏犹豫了。
他的表情清楚地说明他对此半信半疑,不奇怪,跟人交朋友对他来说可能是吃饭和喝水一样发自于本能的事,他们很难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饭都不会吃,水都不会喝。
最后何晏晏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感叹地说:“想想也对。你神秘的时候确实更有吸引力。让人很好奇,想接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
至于接近之后是个什么感觉,他就没有说出口了。
祝鞍照没有注意到何晏晏含蓄的欲言又止,更多的精力依然放在嘴里。吃过辣椒之后,冰冰凉凉的奶味雪糕含在口中更甜蜜了,还有止痛的功效,舌头上烫伤般的感觉也减缓许多。
雪糕含化了立刻咽下去,口里温度回升,舌头上肿痛辛辣的感觉立即重新席卷上来,而后又被冰凉的雪糕和新一波的浓厚奶味安抚。
奶味和甜味连绵不绝,让祝鞍照感到小小的雀跃和快乐。
他对何晏晏说:“一般都会讨厌我或者害怕我。”
“……嗯?”
“接近我之后啊。”祝鞍照无所谓地说,“基本上都是这个反应。”
那三个化妆师不就是吗?虽然他到现在其实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不是化妆师,而且把他们的姓氏都忘记了。
西门雪也是,不过西门雪能入职是因为他,所以无论如何都捏着鼻子硬着头皮保持友好的态度。
小萌有一点点怕他。祝鞍照很清楚。可能连小萌自己都没太意识到,但别的情绪不敢说,祝鞍照绝对理解“别人恐惧我”是什么反应。
余洁跟他是比较融洽的,因为祝鞍照和余洁都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那种“格格不入”的紧绷,他们算是同类,天然地知道怎么跟对方相处,甚至不需要太多的交流。
然后就是赵康锐——这个人说不好。
毕竟赵康锐是邰缙的秘书,邰缙又不是那种会让不顺眼的随时跟着自己的人,那么对照着看,赵康锐估摸着不太会讨厌或者害怕他。
其实应该算上怨种阙荣的,硬要说的话阙荣是他关系最好,好到能称之为“朋友”的人。
但祝鞍照一向不把阙荣和邰缙这俩神戳戳的东西列入表格当中。这俩都得自己独享一页,不拿出来跟别人比较。
“你,”何晏晏吞吞吐吐地说,“你——你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