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见状黄成寿开口:“可以准备手术了吧,许医生。”
许明就站在病床边,闻言她低头去看那个刚醒来还没回魂的病人,嘴唇翕动几下,她很清楚没理由再拖了,再拖延黄成寿发现端倪她就没法收场了。
“可以了,这两天就可以安排手术。”许明想了想添了一句,“不过既然病人已经信了,是不是要和病人沟通一下,以免意外发生。”
具体会发生什麽意外许明没说,她就是顺嘴一提,她想让黄素仪听明白这个手术有问题。
“能有什麽意外,尽快定下时间,”黄成寿皱眉说着:“记得消息不要传出去,否则,许医生应该想得到後果。”
“好的,我知道,”许明习以为常点头答应。
两人对话时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她眼睛转了转,为什麽父亲要把消息封锁,什麽手术值得封锁消息。
猛地,她刻意回避的记忆席卷而来,费尔被杀了,她被带回国,对了,对了,肚子里还有她和费尔的孩子,她似乎昏迷了好长时间,父亲肯定知道她怀孕了,他说的手术是堕胎吗,是要把她和费尔唯一仅存的联系斩断吗。
许久没说过话的嗓子干涩,发音粗糙,她终于舍得看一眼父亲:“你说的手术,是要打掉我的孩子吗?”
她死死盯着父亲,父亲毫不犹豫的回答她:“是,难道不应该吗?”
黄成寿轻蔑一笑:“你凭什麽觉得我会准你生下一个杂种,怎麽,等孩子生出来别人看到那个孩子和你和周梧和我完全不一样的脸,你要怎麽解释,你丢的不是你的脸,是黄家和周家的脸。”
杂种,父亲说她的孩子是杂种,黄素仪眼睛瞪大,她强撑着身体坐起来,许明忙伸手扶着她,许明没敢说话,她猝不及防就听到了豪门秘辛,还是这种传出去会被灭口的事,她看黄素仪坐稳後立马说道:“黄先生我先出去了,刚刚我什麽都没听到,还有病人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情绪不能波动太大。”说完许明飞速离开病房顺带关严病房门。
屋里只剩下黄家父女,黄素仪愤怒的喘着气,眼前的人是她的父亲,是她的杀夫仇人,现在又要杀死她的孩子,她近乎是从咬紧的牙缝里发出声音:“你不得好死!”
“啪!”黄成寿重重甩了一巴掌在黄素仪脸上,她被打的半边身子趴在床沿,“大逆不道的东西,我让你出国是上学,你去和男人鬼混,甚至还和他私奔,现在连肚子都搞大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苍白的脸浮出红色的指印,黄素仪吞掉口腔里的血丝,铁锈味从喉咙蔓延到胃里,她再次撑起身体,毫不避违看向黄成寿。
“你让我出国是让我读书,你放屁,你就是想让我傍上个男人,你不就是想着凭什麽南城宋家都能攀上权势滔天的人,你自己做不到的事就指望出卖一个女儿做到,所以你连出国的选址都是精挑细选各种打探消息,其实你早就看好人选了吧,我告诉你吧,我知道你看中的是谁,我故意没和他们往来。”
看着黄成寿逐渐黑下去的脸,黄素仪心中有种畅快淋漓的兴奋,她撕破一切粉饰的太平,继续攻击:“还有,你装的什麽正人君子痴情人,我承认你对我母亲是有感情,可你没有再婚不就是为了在外人面前营造你的人设吗,这些年你装的是驾轻就熟,连你自己都快被骗了吧,听着那些人恭维你痴情很开心吧,还有你真的爱我吗,你真的有把我当做女儿来爱吗,你没有,你只是把我当做亡妻的遗物而已。”
“我在你眼里没有人格,连个活物都不算,你只把我当我母亲的遗物,说起来,你其实也在恨为什麽我不是男的吧,不然你也不需要费尽心机让我嫁个好男人,明明我也可以做一切你想让男子做的事,可你却每一次,每一次!都会在我接触到生意时斩断我的手脚,把我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是我没说过我可以接手生意可以出海可以去和那些人周旋吗,你不听还说我异想天开,一次次让我死心,凭什麽,你连我回程家都不准,当初如果你没有为了一己私利把我留在黄家,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你的虚荣和自私连你自己都不愿意承认,有朝一日你死了,到了地府见到我母亲,你是不是要为对我做过的事磕头认罪!”
黄成寿几步上前,伸手捏住黄素仪的脸,他的力量导致她的脸被挤压变形:“你以为你凭什麽说这些话,你吃的穿的什麽不是我给你的,锦衣玉食还养出白眼狼了,你自以为看的清,却不也是个为了男人私奔的废物吗,你以为你多厉害,连个男人都保不住,我就是要杀了他再杀了你的孩子,你恨是吧,有什麽办法呢,谁叫我是你父亲呢。”
说完黄成寿用力一甩,黄素仪重重倒在床上,她咳嗽几声,震得肋骨疼。
“你也不必和我提你母亲,我对你足够仁至义尽,不是你的出生,你母亲也不会死,说到底,你才是害死我妻子的凶手。”黄成寿忍了十几年,终于舍得说出这个压在心底的念头。
“呵,”黄素仪嗤笑一声,“我是凶手?你可真是会抵赖,自古以来女子生産九死一生,这个你要是不知道就真是蠢,我母亲生我难不成是她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不还有你的功劳吗,如果你真的爱她疼她,就别让她怀孕啊,我没见过母亲,可外公外婆明明白白告诉我,她幼时病多体弱,嫁给你时你清清楚楚,可你还是让她怀孕了,是你,元凶是你!”
病房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黄素仪因大声说话後虚弱的喘息声,黄成寿被她露骨刺耳的话气到,体内暴躁的欲望在指控他应该暴力,可最後一丝人的理智压制下冲动,他恨恨看了眼黄素仪,转身离开。
骂就骂了,反正他早准备好退路,今天一过,女儿又是那个纯良的素仪了。
手术时间定在当天夜里,许明作为主刀医生,站在手术台边看着黄素仪被绑上手术台,几个人压住她,麻醉缓缓注入,咒骂和挣扎都停下消失,美容扭曲的人安静的躺在那里。
许明眼底透着悲凉,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她原以为唤醒黄素仪结果会有转机,现在来看或许还不如让黄素仪在昏迷时就接受手术,最起码记忆不会如此清晰且屈辱。
可她还有家庭,做不到反抗,只能尽她所能让手术做的完美,给病人带来的痛苦少一些,随着那个红色的胚胎离开母体,黄素仪闭着的眼睛滑落一滴泪。
手术结束,许明等医生确定没有问题後离开病房,她们撤走了手术室大部分器械,留出一片空旷的区域,这是黄成寿提前要求的。
关上的门再次打开,黄成寿,周梧,和一个年老的看不清性别的白发老人一同走进病房。
“开始吧,”黄成寿示意。
老人没说话,她围着手术台一圈撒下供桌上取的香灰,绕成完整的圈後继续走,范围加大,形状也变得诡异。
圈画好了,老人取出一把手掌长的尖刀,来到黄素仪头边,她举起刀,在黄素仪闭着的眼皮上划下一到细小的刀口,微弱的血珠从中缓缓渗透出来。
“过来,”老人对着圈外的周梧说。
周梧应声来到,老人抓起他的左手,在其中指划了一道,十指连心,周梧因疼痛皱眉,老人没管他的反应,自顾自说着:“把你的血弄到她眼皮里,顺着刀口画过去。”
周梧擡头看了眼黄成寿,见对方没有没有反应,他依言照做,一道斑驳的红色横过黄素仪眼睛,看起来就像一张脸被分为两半。
“好了,”老人让周梧退出圈内,她在黄素仪头顶出摸索,找到最中心的位置,这是人出生後才会长全的骨头,她掏出一枚细细的银钉,在中心轻敲,边敲嘴里边念着咒语,本来脆弱的皮肤却一点血液都没有,银钉尖端没入头皮,老人捏着银钉逆时针转了三圈後拔出来。
伤口处以不符合常理的速度飞快愈合,很快就恢复原样。
“黄先生,好了,”老人离开黄素仪,来到黄成寿身边,她佝偻的背细瘦崎岖,和她刚才面无表情做完的事完全无法一同想象。
“确保她都忘记了?”黄成寿问道。
老人点点头,“人如年轮,一圈一年,周先生的血液让她记住了她,她只会记得周先生是她刻骨铭心的爱人,我转了三圈,这三年里她的记忆里,没有了除血亲外她爱过的人。”
“多谢,”黄成寿说道:“报酬准备好了,让周梧带你去取。”
“好好好,”老人脸上终于浮出一抹笑,干瘦的脸皮耷拉在嘴边。
“请,”周梧来到门边打开门,老人和他一起走出,门再次关闭。
走出医院,老人坐在周梧的车里,她回想起半月前,黄成寿找上门,恭敬且阔绰的请她为一个女子下降头。
这降头还不单纯,既要她忘掉记忆,却只能忘掉特定的部分,除此之外还要加之爱情降,老人本来不想接,她估算到没有几年可活了,可黄成寿出手阔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接了这单生意。
只是没想到那个女子是黄成寿的女儿,爱情降的对象是她的丈夫,老人讶异,但她很有职业道德,什麽都没问只收钱办事。
夜色正浓,老人看着前方的道路愈加昏暗,她发现车已经开出城很久,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对劲,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周梧,她意识到什麽,“周先生,还没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