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此後再提起那场大战,修仙界中只有一种说法,那便是经衆修士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英勇作战,才终是杀死了魔尊重霄,还世间一个清明。
假的说多了,就会变成真的。後人无不对这一说法深信不疑,任由真相逐渐被岁月深埋。
“好了,都说完了,”玄仪子伸了个懒腰,“接下来去哪,你们想好没有?”
梁惜因很快回道:“皇城,陆府。”
玄仪子与她对视一眼,露出心领神会的笑意:“如此,我便再与你们算上一卦。”
他从袖中取出阴阳八卦甲,往日里被他用作坐骑的龟甲此刻只有巴掌大小。掌中一直把玩着的几枚铜钱被他掷于龟甲之中,他晃动着龟甲,姿态很是随意。几下过後,他将铜钱从龟甲中倒出,一字排开。
如此反复六次後,玄仪子一双眼睛笑得弯成了缝,语调上扬:“乾卦,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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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後,梁惜因和重霄离开了卜星阁,开了一道阵门来到了皇城陆府。
偌大的皇城一片寂静,陆府更是如此。月亮被云层遮挡,院中一丝光亮也无,阴风入户,将窗扇吹得吱呀作响,似乎有无数道哀哭响在耳畔,不禁令梁惜因感到了一丝寒意。
重霄牵住她的手:“阿因。”
寒意顿散,梁惜因燃起一道火符,侧首对他笑道:“走吧。”
火符明灭,成为府中的唯一光源。梁惜因循着记忆往正房中走去。一路上杂草丛生,家具上落满了灰尘,不时有老鼠从他们脚下窜过。
昔日主管皇城的修仙世家,如今竟是萧索破落至此。
正房内,床板碎成两半,窗户坍塌着,地面上满是花盆碎裂後散出的土。他们当初走时房内是什麽样,此刻就还是什麽样。
当初为举办葬礼,陆府的正厅和院落都被重新修葺过了。至于里面的房间是何样,无人在意。
地面上的尘土和花盆碎片被重霄用怨气清扫开,梁惜因走至窗边,鼻尖那股隐隐的臭味愈来愈浓烈。她蹲下身子,望向臭味的源头。
那是一丛外貌平平无奇的小草,叶片细长,绿中泛黄。只有通体淡蓝的幽光在昭示着它的不同寻常。
梁惜因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还活着。”
这草名唤聚灵草,是修仙界中一种珍稀灵植,能聚魂养灵。白日里聚灵草就与一般的杂草无异,而一旦到了夜晚,它就会散发出莹蓝的光亮,同时伴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臭味。是以一般没有修士会将其放在房内养着,尤其是晚上。
上次来时,梁惜因便觉奇怪。现在想来,寄生在陆闻朔体内的冥龟子可能根本不在意这些,甚至不觉着这是种臭味。只是彼时梁惜因记忆尚未恢复,也不知这是何种灵植。
如今她再回到陆府,就是特意来察看这聚灵草是否还活着,其上又是否附着陆闻朔的一缕残魂。好在这聚灵草生命极为顽强,哪怕在当时被只顾逃命的冥龟子打翻在地,它也依然存活了下来。
梁惜因敛眸,用灵力探查着聚灵草,白芒与蓝光交织在了一起。少顷,她睁开双眼,喜道:“有!”
“现在就布阵吗?”重霄问。
梁惜因点头:“嗯。”
她小心翼翼地将草叶上附着的残魂引到一张养灵符上,在灵力的作用下,符纸慢慢升至半空。道道灵力在陆府中纵横着,又化作精密的阵纹,顷刻之间,一道以养灵符为阵眼的回溯阵便布成了。
与此同时,重霄也给整个陆府布下了隔绝阵,以防此间动静引来那群草木皆兵的修士。
养灵符上光华流转,一道半透明的画面缓缓在空中凝聚成形,梁惜因连忙又在周遭布下了几张留影符。回溯阵以人的神识与执念为契,能再现出此人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
画面慢慢从模糊变得清晰,最先浮现的,是祝轻云柔美的面容。梁惜因有些意外,随即又觉这实属情理之中。
养灵符中仅有一抹残魂,是以画面忽明忽暗,内容并不连贯,但无一不与他的妻子祝轻云有关。笑着的祝轻云丶吹笛的祝轻云,身穿嫁衣的祝轻云。。。
梁惜因偷摸瞥了眼重霄,却发现重霄也正看着她,眸色温柔,不知看了已有多久。梁惜因慌忙将视线移开,平复着乍然变乱的呼吸,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恰在此时,画面的内容又变了,白元绪的身影出现在其中。梁惜因凝神,她一直觉得白元绪有问题,眼下证据终是出现了。
画面中的白元绪神情惊愕,缓缓低头看向胸前的符纸。下一刻,符纸从他身上脱离,飞到了这段记忆的所属者——陆闻朔手中。
黄色的符纸泛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陆闻朔的惊愕并不比白元绪少,愣了几息才说:“元绪,你当真。。。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