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心病狂,简直是丧心病狂,连自己的同门师兄都不放过!若不是梁峰主及时赶到,只怕是。。。”
“我全都看见了!那魔族小子杀了关师兄还不够,又要杀纪师弟!”
不止是这些弟子被吓住了,宗内的峰主和长老们在进入秘境前也全然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但他们到底是做师尊的人了,并未在弟子面前多做议论,只是静静的等着掌门发话。
而谢既微则看向了梁惜因。
梁惜因不顾梁惜时的阻拦,坚定地迈步走向重霄。重霄跪坐在地,脸上的伤口已近干涸,只馀一道暗红色的疤痕。发带自方才起就已散开,墨色的发丝垂在他脸侧,遮掩了他的神情。
若说纪长天令他的神智有了片刻恢复,那梁惜因的到来便是让他彻底清醒了。周身的怨气骤然收敛不少,先前的景象一幕幕的在他脑海中重现,耳边传来的话语是如此清晰,字字句句,重复的皆是他的罪行。
他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他并不後悔杀了关度,这种人合该为自己的口不择言付出代价。可是。。。师兄。纪长天方才挡在他面前的身影与几年前在饭堂时的身影逐渐重合,变强了又如何?他照旧护不住自己重视的人,乃至亲手伤了他,伤了他的师兄。重霄甚至不敢回想纪长天倒地时的模样。
怨气已然平息下来,按理说他周身的疼痛也该消失了。可他的心口为何还是这般痛?撕心裂肺地痛。他有何脸面再回天璇峰?又有何脸面再去面对梁惜因?
是了,怪物终究是怪物,只会给身边之人带来祸患。那些人说得对,他丧心病狂,他无情无义,他罪该万死。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沉溺于这场虚妄的美梦中,去妄图融入本就不属于他的世界。
这场幻梦延续了五年,但只要是梦,就都有醒的时候。
人群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中间那对师徒身上。梁惜因静默无言地站着,神色晦暗难明。初来之时,她见重霄被怨气包裹着,面目狠厉,几乎有些不敢相认。但此时看着眼前跪着的人,她又觉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徒弟重霄啊。别人可以误解他丶抹黑他,但她作为师尊,难道还会不清楚他的心性吗?是以哪怕关度的尸体就横在不远处,证据看似确凿无比,她也只是淡淡道:“先回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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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晖宗内的气氛从没像今日这般凝重过。衆长老和峰主齐聚在天枢峰的主殿内,重霄身为“罪人”跪在殿外。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前来围观的弟子,包括在事发现场的和提前出了秘境但听了消息後赶来的。
他们无比稀奇地看着殿前跪着的重霄,像是第一次知道有他这个人一样,私语声不断:“就是他杀了关师兄?真是看不出来啊。”
“两位梁峰主是亲兄妹,他却亲手杀了天玑峰的关师弟,其心可诛!定要严惩才是!”
“我说当初就不该把他留在宗内,那可是魔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不就出事了嘛。”
常谧站在人群中,身影显得那般单薄孤寂。她在第二日下午出了秘境,而到了第三日上午,她就听闻自己的一个师弟伤了另一个师弟,叫她焉能不心惊?下唇被咬得泛白,她正欲开口反驳,但有一道声音比她更快。
“魔族也不一定都是坏的吧?”一片窃窃私语声中,段凌轩的大嗓门显得格外突兀。
衆人沉默一瞬,适才开口的那人不满他这话,立马回道:“这还有什麽一定不一定的?那魔族小子杀了关师兄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怎麽?你亲眼见着了?”段凌轩抱着手反问。
“没有。”这人一时语塞,很快又梗着脖子道:“那又如何!在场好多人都亲眼见着了!”
“我不和你谈别人,我就只说你。事情究竟如何,掌门他们还没商议出个结果来,你就这般急匆匆的要给他定罪,莫不是你权力比掌门还大?”段凌轩不紧不慢地说着。
“你!”这人气急,指着段凌轩喊道:“你何故如此偏袒一个魔族!难不成你和那杀人犯是一夥的?”
段凌轩往前逼近几步,不甘示弱地说:“去你的,谁和他一夥的?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但老子我更看不惯的是你这种断章取义丶偏听偏信之徒!”
这人被他噎得哑口无言,原地怔愣片刻後就直接扑了过来,和段凌轩扭打在一处。段凌轩一个体修根本不带怕的,挥着拳头道:“打就打!老子正愁一肚子火没处发呢!”
人群惊呼着向旁退去,有不少人试图阻止他们:“别打了!都住手!”只是两人此刻都处在气头上,哪还能听得进其他话?越打越激烈,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殿内,谢既微坐在最前方,还没开始议事他面上就显出疲色来。他目光落在梁惜因身上,正色问道:“含盈,你那小徒弟,当真是魔族吗?”
在他们刚赶到之时,那黑雾可谓是铺天盖地。他们不是普通的宗内弟子,自然不会分辨不出那究竟是魔息还是怨气。
梁惜因知此事已没有再瞒的必要了,也瞒不住了。她将重霄的异状一一说出,包括那会不时溢出的怨气和其所带来的痛楚,“我敢担保,今日之事绝非他本意,望掌门明察。”她嗓音清亮。
殿内衆人彼此对视几眼,皆是惊疑不定:“我从未听闻过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怨气怎麽可能会在人的体内?此言当真不是梁峰主在给她那小徒弟开脱吗?”
“不会,殿内的诸位可都是亲眼看见了,那黑雾分明就是怨气!”
“难怪我见他第一眼就觉他与其他魔族不一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谢既微知梁惜因所言皆真,也正是因为如此,事情才愈发复杂,饶是他也从未听说过什麽怨气入体丶控人心神之事。此事若处理不好,只怕是会後患无穷。
他沉吟片刻,示意门口的长老将重霄带进来。那长老领命出殿,而甫一出去,他就看到了不远处厮打在一起的两人。
长老:“。。。。。。”头疼,这一件事还未处理好,这些不省心的弟子又惹出一桩事来。
他挥手让重霄快进去,随即大步向那两个打得昏天暗地的弟子走去:“诶!做什麽呢你们!”
这两人打得太狠,一时竟无人敢上前分开他们。人群见劝架劝不动,干脆开始在旁打赌到底谁会赢,看到精彩的招式後还会叫好几声。此刻见有长老来了,那些叫好之人纷纷噤声,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看上去都乖得不行。
被围在中间的段凌轩和那人也察觉出不对来了,在躲避攻击的同时,段凌轩馀光瞥见了双眼快要冒火的长老,顿时原地立正,握住那人的手道:“长老好,我们闹着玩呢。”
那人的手指都快被他捏断了,还不得不咬牙配合他道:“是啊长老,我俩是好兄弟来着。”
长老:“。。。。。。”他看上去很像傻子吗?你们但凡先把嘴角的血擦了都会显得可信些。
他努力按捺住才没有骂出声来,擡手指着一处角落,狠狠道:“给我滚到那站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