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着实把叶天舟给问到了,还能是因为什麽,来解阵呗!他扭头看了看其馀三人,想用眼神问问这要怎麽答,结果没一个理他的,全都移开了视线。
叶天舟:“。。。。。。”差点忘了,玄晖宗的人在这些小事上向来不靠谱。
于是他随口编道:“为了世间的和平。”为了让这一说法显得更可信些,他半擡起头,仰望天空,眼神坚定无比。
其馀三人:“。。。。。。”
馀安明看向他,就像是找到了知己,要不是此处无酒,怕是要直接和他痛饮三杯了。叶天舟担心多说多错,于是捣了下身旁的薛恒:“薛兄,你又为什麽要来打仗啊?”
衆人的视线又落在了薛恒身上,薛恒从方才起便一直没说话,而是低头盯着手中的一个小物件。此刻他猛然回过神来,忙把手中的东西收进了衣襟。但梁惜因已然在他收起的一瞬间看清那是何物了,那是一枚小小的平安符,款式很是常见,让她觉着有些眼熟。
叶天舟还记着薛恒方才作势要扒自己裤子,这回也伸手去摸他的衣襟:“什麽东西啊这麽宝贝,给兄弟们看看也不行?”
薛恒侧身躲开,一巴掌拍上他还欲作乱的手:“当然不行!有些东西可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听他这麽说,叶天舟更好奇了,就是不肯把手收回去。阿越在旁忍笑道:“叶大哥,你就饶了薛大哥吧,那定是他心上人送他的,自然不会随意给其他人看。”
叶天舟一惊,停下了动作:“你还有个心上人呢?”
薛恒耳根微红,瞪他道:“做什麽这麽震惊,你又不是不知道!”
冤枉啊,他是真不知道啊!叶天舟一手搭上他的肩,揶揄道:“哎呀,我这一时没想起来。不过你俩还没成亲吧,你竟舍得离了她来打仗?”
薛恒眉目间含着怅惘,似是也思念起了那位远方的心上人:“能怎麽办呢,西朔兵势胜,搅得整个大盛不得安宁。如果不先把他们给打跑,我和她也过不了安生日子。”
“而且她说过,她会等我回去娶她。”薛恒浅笑着说。他来战场,是为了护住大盛的万千百姓,更是为了守护一人。
馀安明喃喃道:“国逢危难,何谈儿女情长啊。。。”
有士兵问:“薛兄是不是说过那姑娘是陵州人来着?”
“是啊,我之前去过一趟陵州,那里的姑娘一个个都好看得紧,说话也细声细气的。”
“要是不好看,怎麽能入我们薛大哥的眼呢?”阿越大声笑道。
薛恒一把将手中还剩的小半块饼塞到他嘴里:“吃你的吧!”
阿越:“唔唔唔!”
“所以那姑娘当真很好看吗?”有士兵忍不住问道。
薛恒默了默,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片刻後,他含笑答道:“嗯,好看。在我眼里她就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姑娘,琴也弹得好极了。”
闻言,有士兵叹道:“唉,我也想我家那婆娘了。”
“我还没娶亲呢,你们说我这从小到大都没和姑娘说过几句话,会不会娶不到亲啊?”
“这有什麽,我和我妻子成婚前都没见过面,你能对她好就行。”
在士兵们不歇的话语间,梁惜因的思绪却是飞往了陵州的那座乐楼,那里曾有位名唤识弦的姑娘,站在窗边用精致的小剪修着烛花,半是羞涩半是愁苦地对她道:“薛郎说了,等仗打完了,就回来娶我。。。”
心里像是被大石堵住,不住地发闷。梁惜因忽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那只手指节修长,肤色苍白,一年四季都带着凉意。她擡眼望去,就见重霄注视着她,柔声轻唤道:“阿因。”
他总是这样,能在第一时刻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梁惜因回握住他的手,压下心头浮起的那些难言情绪。阵眼还没找到,现在不是为这些伤神的时候。
士兵的话题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梁惜因最初问的那句话上,为何要参军?为何要来到这刀光剑影丶你死我活的沙场之上?对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其实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知道啊,我看我同乡都去参军了,所以我也来了。”
“俺也不想来啊,官府来村里头抓壮丁。俺刚好就在田里边,就被抓来了。”
“我又没有一技之长傍身,在这个世道,参军起码能保证自己不被饿死。”
“这年头死的人太多了,到处都是尸体。既然早晚都要死,还不如来拉几个西朔兵垫背。”
“我亲眼见到过被西朔攻占的城池,整个就成了座空城,连只鸡都不剩。我不想让我的村子也变成那样。”
说来说去,他们也不过是想找一种方式活下去。这上了战场,就算还是要死,至少也能死得不那麽憋屈。?
梁惜因小口喝着粥,静静听着他们说话。眼前的士兵相貌不同,却都有着鲜活无比的面容。这一切不过是幻阵中的景象,但围坐在一起的这些人却不是被凭空捏造出来的。
他们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丶牵挂惦念,不论出于何种缘故,都在用自己的身躯守护着身後的大盛。哪怕从无人在意他们的名姓,哪怕在史书上留不下丝毫痕迹。
最起码,他们曾经在这片战场上存在过,那些厮杀与柔情丶鲜血与思念,都是如此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