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阳光
在京城一片安详快活以及金水的一片提心吊胆的氛围下,萧宁才撑着脑袋悠悠转醒。
是在有着一片阳光的下午。上方是轻纱帐顶,仔细嗅下空中的味道,好像是药草味。
“呕——”
是该死的草药味。她胃里翻江倒海,脑仁也疼得厉害。就像是陆昭熙那个小人拿这他的象牙笏板在她的脑子里讲学一样,刺痛。萧宁勉强撑起半个身体侧过来想吐出点什麽但其实没有。
还是草药味!
他们到底给她灌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整个人由里到外都是陈皮丶当归还有万能中和药材——甘草的味道。
很好,她总不能把自己扔出去,就这样吧。
不行,还是想吐。但终归起身需要再耗费全部的精力。不想动,算了。
她勉强撑开的眼皮又缓缓合上。她需要缓缓,最好不开口说话。也最好没人在她面前说话。
感受着存在感极强的胃,火烧般。阳光透过窗枢,偷偷跑过来吵着她。
缓了会儿,很好,胃里不翻江倒海了。但是,接着它就绞痛起来了。她又没有多馀的一丝丝力气通过宣之于口的方法来给自己转移注意力。
“嘤”无意识的小小声的呻吟出来,边将自己半团进锦被里,微微侧过脸。
明丽张扬的脸早已惨白一片。她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掩住此刻的窘迫。
萧大人要脸。萧大人没有脆弱的时候。
可是···真的难受···
还不如死了算了···
生理性泪水从脸畔划下来,滴落到被褥上,沾湿了一小片。
“大人!您终于醒了······”熟悉的声音传来,伴有什麽金属器皿落地的清脆声响。季贺年此时就像某天偶然被放出去的鸽子,迷路许久今日终于落到养鸽人手臂上站稳一样,叽叽咕咕丶咕咕叽叽···吵死了!!!
“滚”病床上的病人发出极轻的一声。她没睁开眼睛,依旧流着泪。几气息後,又补了句,“叫你长风兄进来”
本来故作轻松的步子顿住了,之後僵硬地转了路线。向外走了几步,阳光跟着他转移,留下一地阴影。
“不是针对你,你就是太吵了点,你长风兄话少······”其实是比你有眼色。
萧宁咳了几声,听着变得轻快的脚步声,扯了扯嘴角。
小孩似的。
须臾後的主厢房。
“长风——我想死···我为什麽没被毒死···死了算了···”依旧团成金水镇稻田里养的青虾一样的萧宁了无生意地吐字。肺管里还有铁锈的味道,一阵痒意传到四肢百骸,她猛咳了一声。
青白方帕子上染了鲜红,接着它的手很稳。
真好,她都不用费力侧过身了。
不知道是不是哭过的原因,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还很娇······
她冷脸严肃地再重申了句,“我不想活了”。说完忍不住胸口的痒意,又咳了声。
还是血,方帕近乎被浸透。长风的手心感受到温热的湿润。悬于萧宁身後许久的手终于放到萧宁的背上,一下一下的顺着气,本来离得近的身体现在近乎就是贴到一处了。
他也不想的,他本意不是这样的。长风只觉得心悸到麻木,他得需要费很大的意志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力道依旧是温和的。
萧宁气息不多,眼睛紧闭。唇内侧因为吐血的缘故,像抿了一半的苏方木胭脂纸。他很难想象附满胭脂色的朱唇全貌,因为这近乎于不可能出现在念之身上。
新嫁娘麽······
他怎麽就不可能带她走呢?这个官场如此弯绕龌龊,满是脏污和罪恶。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他可以轻而易举带着念之走的。只要她想。
就算金水上陆续驻扎的全体府兵加起来都拦不住他们。
轻率的话他从不说出口,念之的决定天上地下唯独她自己一个能做的了。他也知道她的话多半是玩笑,他应该更深思熟路些的,比如为百姓考虑丶为整个祈朝考虑。
但他几乎在萧宁咳出第三次血後就脱口而出,“大人···萧宁。只要你愿意,如果你厌倦了这些,我可以···”除却开始的踌躇,剩下的话好像早已备好。
阳光偏了个角度,窗枢的影子偏斜到另一个角落,远离了此时无比相近的两人。
萧宁无意识地呓语了声,细巧挺秀的鼻子动了动,好像在嗅着什麽。
如此恰好就在这个时刻,“我带你走”没吐出来之前,一直轻拉着长风衣领的手突然使了点力,但无疑是一个酒盏都举不起来的力气。却能把可以十步杀一人的侠客顺着它来到任何地方。
他的话很快中断没了下文。薄唇毫无防备的擦过萧宁的额头,双手撑在她的两侧,隔着锦被,在外人眼里,他们此刻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