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逢
天啓十五年八月十三,宜嫁娶丶祭祀,会亲友,时萧相为官七年有馀。
建安王都主街十三道,每枝干百馀道,行人矗立,商贩停市,妇孺青壮歇蚕桑,课业停。沿街纳吉道贺,凡沾喜字,人人皆有礼袋。货赁行鉴其值至少半锭银。
面面相觑之馀,人满为患使千百条道口犹显逼仄。
金桂沿街而长,细看黑土犹新,方圆三里碎花满地。三里外金桂树杈接续之,自皇城俯瞰,煞为壮观。
香满路,金满街。
此等消息飞入寻常百姓家,行之有效。这场婚礼有如石猴横空出世,豪横利落至极。
官场上更是大动荡。老爷们考虑的不同。
首先,上级娶妻。
其次,是那个有如谪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上级娶妻。
太突然了。您的倔强您的坚持您的见解呢?
最後,娶的人是敌对党派党首的亲妹妹。
……
所以,他们……该劝这对新人中的哪一位呢?劝新婚郎莫对娇妻交心,还是劝新嫁娘弃暗投明?
怎麽看这两种都是最优解,又是最坏的人情世故。
等到不经意间打开礼袋,除却琉璃欧泊珠子小物件外,还有张字条。
字条略硬,表面有陆府印。
其上写,“辛苦了。”
老爷们:!!!
宰相亲笔,府邸私印,非寻常交情能得啊!
不辛苦不辛苦,您苦……不对不对,您吉祥,祝您二人百年好合,多子多福。
天哪,所以陆相是给全城的人都说了句辛苦吗?
凡夫俗子是怎麽配见大人您的亲笔墨宝的,嘤……
远方来的游子旅途劳顿,四处周转,见到字条疲惫神色一扫,朝着皇城方向拜了又拜。
很快人们发现,沿途所见所感,费用不自出,也就是说,不用再为马儿吃斛豆饼而多发愁,吃荔枝也不用勒紧腰带……
就是说,有人请客请了整座城。
而沿街而望,远处码头上破开的薄冰,与拥挤的浪,明示着这场昏礼还没有震惊的尽头。
气氛已经激荡起来了。
没人再在茶馀饭後谈论这样仓促的喜事,慢慢的时间拉长之後,天啓年间的老人会喝着茶讲,当年的那场绝对是早有预谋。
不然怎能让所有王公诸侯的迎新纳娶再豪奢都没了颜色。
他们执政能力和操纵全局的能力是无与伦比的,知道赐婚前後内情的人对那二位愈发从心底里开始尊敬。
“你今日好像换了个人。”赵子恒状似无意问起。
“哦”
被问的人冷声道。今天的大日子两人在榕树底下躲闲。
确切来说,是赵子恒凑上来的。
“你……不会还生我气吧……”
虽然是问句,但轻搭着着桌沿的手收紧了,嘴角下压,眼睛望着别处,颇有些委屈的样子。
对方凌厉的眼风扫过来,释放出的是凌迟刮骨般的寒意。
眼神里带着千钧力,仿佛从千军万马中杀出重围的血腥弥漫开。
没有理会他的委屈。
与正常人惊骇心理活动不同,这种压迫感对赵子恒来说算不得什麽。但另一种思绪让他的心里咯噔一下。
“说好了,我不和你计较江南权力让渡的事。”
手指蜷缩,语气稍微重了点。意即,诺大的地方权力换你一个吻。萧赵权力关系依旧好如当初。配上他特有的气质,落在人耳朵里就是:差不多行了啊。
尽管如此让步,用最硬的语气说最软的话,他还有点拿不准。对方冷淡实在刺痛他了。
按理来说,他认为萧元永其人在这方面挺不知所谓的啊。更何况权力一直是他喜欢的东西。
不应该生自己的气这麽久。
亲都亲了,萧元永要是不服气,亲回来就是了。他又不是不让他亲。
别别扭扭没个大丈夫样。你想亲,那就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