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王蒙主推此事不错,但他的背後之人不是我。你连这都看不明白的话,我要看低你了。”
祁历十八年秋,陆府书房失火,重要文件被焚毁不少。
不过那时她为了稳固监国的地位忙到了极致,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据陆昭熙所说,火是他点的,他那时候想焚毁的甚至不止那满屋子的文书。王蒙救火的过程中把文书腾挪规整,抽走了一封银信,也就是现在的布局了。
明明组局的手笔都极像他,要想明白到这里,他不主动说根本不可能。他在刻意激她。
“那件事对你影响真那麽大吗?”
大到怎麽做出这般毁前路的事,不管不顾的,新编的律法丶官职变动帛书甚至土地法都投火里了,任性到这个地步,纯为自己的情绪发泄,他真的想死了吧。
她发誓没有在阴阳怪气。她现在的心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她单纯好奇。
也就欺负陆昭熙没谈过其他人罢了,看到他那满屋子信,伴侣不说感动流泪吧,也该好好给人家一个奖励的。萧宁连一点内心的触动都没有显露出,一直在拉进度,看银信时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不知道,只是觉得将每一处心肠袒露出来,以期能够挽回什麽。能得到什麽回应他也不知道是什麽,对萧宁的反应本能得觉得心痛罢了。
他只知道自己难受,不知道缘由。
萧宁那一封封眉头都不皱地看信,在他看来也十分正常。
是该效率第一的。
是该不记得他曾绝望到想毁掉一切的。
是该问出那句没心肝的话。
他只是觉得心里空缺,难受。
“是啊,我明明知道你没死,知道事出的第一刻,身边人都奇怪我第一时间问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你‘萧陵’怎麽样了。你确实没有事”
他重复着“你没有事”这句话,眼角微红。
这无疑是一种伤害。你没有事,什麽压力都没有的情况下,怎麽就想着把我丢了呢。我也没有很妨碍你吧。
但她要是真没事就好了,她後来又病成那个样子,这对他的伤害程度更深,痛意蔓延到心脏的每寸筋络。
你这麽可恶,还不好好待着等着他的报复,我都说了,让你好好喝药,看着你用膳,看你不听我的,把自己搞得那麽可怜。你可怜也是活该,让你……不要我。
他痛的应该是底线自尊被触碰到後,却仍然爱着冒犯之人的自己。
他和她都不很会梳理这些。一个好奇,一个只道自己心悸是病罢了。
很难想象他们在一起成为一对,很快就磨蹭到七年之痒了。陆昭熙说再原谅萧宁最後一次。
那就原谅自己一次,放纵自己去爱她吧,但只有一次哦,我只纵容自己一次。
“你情绪不稳定,不是一个政客的样子。”
“呵”
男人不置可否的笑了声,凑近和她咬耳朵,疲累的声音使劲钻进她的耳窝,“萧大人教训得是啊”
萧宁忍不住耳畔痒意,躲了下他的气息,嘴角也勾了勾。
天知道陆昭熙一开始,官场初交手时,对她的评价就是,敏感易痛,不像个政客。
***
纵你阅人何其多,再无一人恰似我
天边慢慢泛起鱼肚白,冷空气钻进鼻腔,干燥清爽。
男人支起窗枢,让主厢空气流通。
看着她喝完一碗浓黑的中药碗,一滴没剩,也没倒进小盆景里。
他默了默,忍不住用掌心摸摸她的发顶,“官职丢了没什麽,舆情之後会好的,这个国家你照顾的很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念念,睡吧。”
时至傍晚,陆昭熙才费力睁开粘在一起的眼皮,周身骨头酸麻乏力,像是补了个迟来二十年的好觉。
男人容颜绝世,俊逸无比,姿态极佳,寝被齐胸规矩盖着,他的臂膀下意识往旁边一捞,没搂到人。
另外半边的床榻冰冷,人应该起身很久了。
不甘心般又捞了下,确定不能再抱到人後,臂膀手回,虚掩住面庞。
半晌後,清冷的声音传出。
“来人,更衣。”
四周静悄悄的,静到诡异。
这位政治嗅觉敏锐的权臣几乎刚放下掩面的手,就猜到发生了什麽……只希望不是那个最坏的结果。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他只是太悲观了。
他披好了官袍,左肩金鹤写意,倾泄到束腰以下,腰带圈好劲瘦的腰身,她送的顽石被打磨成了坠子,用简单的珠玉作配,一戴就没换下来过。
他看着铜镜,冷白的手理着颈侧红白交领,而後很平静地戴上祈朝制式的乌纱帽,周正的眉眼清冷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