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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亲（第2页）

梁正将依旧一脸肃容，即使几年未上战场，身上的杀伐之气却丝毫未曾减弱。

梁冀进门丶请安。

梁正将招手：“过来坐。”

他看着这个即将弱冠的儿子，心中也是思绪万千。他年近三十才有这个嫡子，自然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但这孩子却因为他母亲与自己的过往始终不冷不热。梁正将叹口气，不再去想：“再过十天就新年了，也是你弱冠的好日子。为父想着，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了。俗话说，成家立业…”

梁冀的心直往下沉。经历过一次，他自然知道父亲何意。

果然，梁正将道：“我看魏家的女儿甚好。我有意为你去提亲，你觉得如何？”

梁冀起身跪下：“孩儿觉得不好。”

语气坚定至极！

梁冀再次重复：“父亲早就跟我提及过成亲一事。我也直言，除非孩儿自己喜欢，否则决不愿娶！”

梁正将知道他这是故意寒自己的心。他与梁冀的母亲便是父母之命丶媒妁之言。两人并无感情基础。于是那女子嫁进来後，只能看着自己夫君日日与一小妾相亲相爱——这个小妾自然就是梁显的生母。对于梁家这种世家大族，先有庶子，显然不光彩。但彼时身为正妻的她，却也无可奈何。

梁正将陡然萎了几分：“那你喜欢谁家的女子，只要合适，为父没有不赞成的。”

一个臃肿的身影浮现在梁冀脑海。他闭闭眼睛，驱散这道如朝露般易消逝的影子，“孩儿尚未有喜欢之人。”

他这是拿自己当老糊涂糊弄。梁正将唤来了一婆子，正是在厨房的那一个管事婆子。他喝道：“说吧，那个女子的事再讲一遍。”

婆子哆哆嗦嗦地看梁冀一眼。

後者沉默地闭上眼睛。那时候，他以为俞梦很快就回自己的时代了，所以也不刻意隐瞒她的存在。谁知，竟给现在埋下祸患。

婆子登时跪下，腿抖丶嘴唇也抖，说话也口齿不清的：“老丶老爷，二公子，下雪…下雪的时候，雪人……”

梁冀听不下去了，他直起身体，对上父亲的眼睛，镇定道：“孩儿是最清楚的，父亲想知道什麽，直言便是。”

梁正将沉默了很久。

他这个儿子十分规矩，他以为梁冀是决不可能成婚前有什麽妾室庶子庶女的，可眼前跪着的人显然十分倔强，似乎是真的很喜欢那养在院中的女子般。

“为父可以答应你，不管那女子什麽身份，你可纳她为妾…”

岂料，不等他说完，梁冀提高声调打断：“孩儿不可能纳妾。”

“什麽意思？”梁正将一时间脑海嗡嗡直鸣。

不纳妾？

“孩儿不会娶妻，亦不会纳妾。”

丢下这话，梁冀起身，端端正正行了个礼，离开了此处。

只留缓不过神的梁正将，和依旧哆嗦的管事婆子。

片刻後，梁正将语气沉沉：“来人！给我好好看着栖灵院！冀儿若是独自出门了，即刻来禀报我！”

有人应是。

—

之後几天，梁府很是热闹，仆从给各院张灯结彩，以迎新年。

这日，两人正在书房看书。忽地一个黑衣人现身，他跪下禀道：“二公子，大公子带着几人渡河南下了。”

梁冀捏书页的手登时紧了紧，“去跟上！若有消息，飞书传信。”

“是。”

那人悄无声息又消失。

整个过程之迅捷，俞梦都没来得及隐藏自己。她这几日除了梁冀谁也没见到，因此并不知道自己如今“现形”情况。摇了摇头，不欲多想，正要低头继续看游记，身侧之人忽站起，袖摆微飘，漾来一阵淡极雅极的熏香。

“我出去一趟。”梁冀道。

俞梦闻声合住游记。她站起丶去取挂着的氅衣。正穿呢，身後之人极轻地叹：“我去谢府。你也想去吗？”

手腕忽然幻痛，俞梦顿住动作，回头：“那还是不去了吧。”

梁冀点头，摘下腰间的玉佩，“你安心呆着便好。院外派了许多护院，我傍晚前回。”

俞梦目送他出去。

书案前只有她一人了，地方宽敞许多。不用一人一半，挤挨在一起。但莫名的无聊席卷而来，她打着哈欠，趴在书案上，透过雕花窗子望外看，那雪人已然全消融了，它原来的立身之处只馀一片染霜的竹林。

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般。

俞梦迟缓地眨了眨眼。她与梁冀在一起时，两个人总可以说说话，逗逗猫，日常平淡而安心。猛然只剩一个人，奇怪的孤独悄然造访。这时代不属于她，恰如晴天不属于雪人一般。

雪人能在彻天彻地的寒冷中，短暂存在一瞬。被造它的人记在心间。可一旦天晴，气温回升，雪便会化成水，消失在时光长流中。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来，俞梦合上眼皮，不愿再想。

她不知道的是，有仆从看见梁冀乘马车离府，便及时去了正厅。而後梁正将带着那管事婆子，正往此处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