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
等两人从田庄归来,已是暮色四合。
俞梦进了屋後就趴在小榻上,不动弹了。她累得厉害,脸上潮红未歇,红扑扑的脸颊压在小榻边沿,摁出深深一道褶。身上里衣被汗湿透丶又叫体温烘干,黏着皮肤,很不舒适。
更别提身上的这件大红裘衣还沾着数不清的鹅毛,红白相衬,分外明显。俞梦扒拉了一会儿,放弃清理,无奈侧脸吐槽道:“梁冀,你家大鹅可真活泼。”
追着她跑了三里地……
梁冀转身阖上门扉,轻笑了声:“我也不曾见过。许是它们喜欢你,想与你玩耍片刻。”
俞梦震惊!
认真的吗?那群大鹅就差把她生吞了。
“你要沐浴吗?我唤人擡些热水来。”梁冀掸干净氅衣上的鹅羽,走过来坐在榻边。
“要。我浑身都是大鹅的味道。”俞梦绝望地把头埋进袖子里嗅了嗅,一丝若有若无的家禽腥臊未飘进口鼻,“你这身裘衣大概是不能要了。”
梁冀动作顿了下,缓缓从阔大袖摆里掏着什麽。两只圆滚滚的猫猫头缓缓露出来。
——这便是梁冀说的要带她去看的可爱的东西。
两小只本来养在田庄一处别院里。两人离开时,捎带着回来了。它们浑身毛色漆黑,简直就是俞梦的小黑的缩小版。
俞梦:“我终于知道你为什麽那麽喜欢小黑了。”
原来是爱屋及乌。
梁冀回忆:“小时候曾有过一只黑猫。父亲却不许我养。长大後,能在此类小事上做主了,就忍不住越养越多。”
俞梦点头。很正常。对于自己童年得不到的东西,很多人成年後都容易报复性索取。她伸出手去逗两小只。它们不过月馀大,眼睛常常闭着,像个小瞎子愣头愣脑地乱爬。
“喵呜——喵呜——”
一边爬,一边可怜兮兮地叫。猫猫嘴吮吸着逗弄它们的手指,似乎把细白的手指当作母亲的□□了。俞梦抽回手来,“似乎饿了。”
“我喂吧。”梁冀端来了牛奶,用筷子一点点蘸了丶滴在小猫嘴里。动作十分娴熟。这喂食速度十分慢,对于小两只,却正合适。
室内烛火幽幽,这场景实在温馨。俞梦双肘拄在小几上,歪头看,身旁正在给小奶猫喂奶的梁冀莫名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
室外,却有隐隐约约的窸窸窣窣脚步声,不断进进出出,时不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俞梦等得都困倦了,舟书进来报:“公子,水准备好了。”
她闻言下榻。
舟书隔着珠帘问:“公子,要我服侍吗?”
梁冀喂奶的动作一顿:“不必。”继而转向俞梦:“你去吧。”
她把自己裹严实,飞快地溜走了。
原来是姑娘沐浴啊。舟书的脑袋如向日葵朝向太阳一般,跟着俞梦的身影转动。反应过来後,他掐了把自己,刚才问那话多冒昧。
梁冀忽道:“再派些人去田庄别院看守。”
“?”
这是为何。舟书不解。刚要问,脑子顿悟:公子今日带姑娘前去田庄别院,恐怕就是想误导大公子——美人被藏到了那里。于是应是。
“这件裘衣,洗干净後放好。”梁冀指了指红裘衣。
舟书去拿起来,一靠近便闻到一股腥气的家禽味。他刚想说这衣服大抵是洗不干净了。又想想公子这几日种种奇怪的丶叫他无法理解的行为,应是丶告退了。
梁冀喂饱了小猫,两小只的肚皮滚圆滚圆,他开始抱着它们踱来踱去地散步。
俞梦沐浴回来,看见的便是这幅情景。一如在501时,梁冀抱着小黑一般。他真的非常宠猫猫。她迟疑着问:“我好了,那个用过的水……”
梁冀把猫猫放到温暖的床榻上,脱下了氅衣,“你不必管。”说着离开了厢房,出去了。
直至俞梦晾干头发,梁冀也没有回来。她只好先行上床,继续看话本子。吃饱的猫猫在旁边爬来爬去,她时不时伸手捞一只进怀里。
……
很久很久之後,梁冀才带着一身水汽回来,水汽芬芳,是沐浴後的洁净气息。只是他那头长发已经半干了,柔顺地散在背後。
他立在灯畔,扭头问俞梦:“睡吗?”
燃着的烛火映在他半张脸上,蝶翼似的睫羽低垂,远远一观,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俞梦呆了呆:“睡丶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