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一报还十没找到福利番外选……
春日晓风透着微凉,朝阳的光穿透幻彩的琉璃窗,落在地上,勾勒出一格格斑斓的图景。
沈星遥裹在棉被里,坐在床边发呆,客房东面的旧窗棂朽了鈎绊,被风吹得来回摇晃,吱呀作响。
屋外,凌无非背靠墙面立在窗边,阖目低头,神色黯然。事发突然,昨日种种光景仍然在目,针刺一般扎满他心扉。深埋爱人心底半年之久的裂痕,如今又被翻出,竟只是因她随口说的一句话。
歙县九曲坊外有个奇人。街头巷尾人人都传,说此人有妖术,可摄心勾魂,谁人遭了灾病醒不过来,尽可送与他来,施展催眠,将离了身的魂魄给勾回来。又或是谁得罪了他,也会被他施术,给叫人三魂七魄都叫散,再也回不来。
昨日二人初到歙县,于街头闲逛之际听此奇闻,一心好奇便去了九曲坊,不料到了坊外,正看见一男子跪在那人摊位前,一旁倒着个神志不清的男人,苦苦叩首哀求,求他把自家兄长的魂魄还回来。
摊主确实冷笑,说怪只怪这兄弟二人冲撞了他,如今失了心魂,只能算是活该。
沈星遥对此颇为不解,向旁人询问,才知是这兄弟因家中有人病重昏迷,多方医治无效,被送来此间招魂,仍不见好,于是疑心撞了骗子,来这大闹一番,嚷嚷着要退回诊金,动辄威胁要砸了摊位,于是对方当场施术自证,次日一早,兄弟二人其中一个便昏迷不醒,这才跪在此间相求。
那人哭得凄惨,路人瞧着,渐也起了微词。
沈星遥见惯光怪陆离之事,并不觉这所谓的勾魂之术离奇,只看了那跪在地上的男子一眼,随口感慨:“即已证实,何不饶过人性命?”
刚一说完这话,便被那摊主盯住。
凌无非立刻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後。
“我看女侠印堂发黑,是大凶之象。”摊主高高昂头,微垂的眼神,盯住她腰间配刀,“刀中血气,我在这数尺之外都能闻得到,想是杀戮太多,被凶魂缠上了吧?”
“如你所说,可有解法?”沈星遥淡淡一笑,看出此人挑衅之意,索性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在下送女侠一卜,明朝日出之前,必有锅至。”摊主说着这话,朝她伸出一只手,似欲令她上前。
沈星遥不顾凌无非阻拦,大方走到摊前,之前摊主拿出一只白瓷小盏,举着她眼前打开,当中空空如也,无色亦无味。
凌无非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冲那摊主道:“少说这些无用的话,祝你生意兴隆。”言罢,即刻护着沈星遥离开。
“这些江湖方士手段颇多,一身都是我们这些寻常人没见过的手段,你别着了他的道。”
“此事此事原也不该管,双方都有错。只是我觉得古怪,那人到底用了什麽手段,不像是什麽病都会治的样子,可也……”
“不必多管这些,先回去歇着,别到时……”凌无非心怀隐忧,却未说出口。眼见着她一日下来三餐饮食行走说话都与平常一般,渐渐也放了心。
到了了夜里,二人相拥睡下。
沈星遥做起了噩梦,梦里之事,全是大半年前凌无非失忆後所做种种令她伤心痛苦的行径。
二人和好之时,全因多年深情难以割舍,她本就没有彻底放下这些,从前也偶尔会梦到,因此并未当回事,谁知闭上了眼,噩梦又开始重复。
她一次次惊醒,凌无非也次次都有察觉,紧紧拥她入怀,微言宽慰,到了後半夜,终于稍有好转。沈星遥心有馀悸,临睡前擡眼看了看他的模样,眸间神情,却不全是恐惧担忧,或是渴求关怀,而是多了一丝疑虑与疏离。
凌无非看着她这模样,心猛地打了个颤:“遥遥,当初……”
“睡了。”沈星遥迅速合上了眼。
梦里是昔年钧天阁深深的庭院,围墙高远,一重连着一重,九转十八弯。
眼前的凌无非神色淡漠,声调陡地擡高,冷然质问:“你有完没完?”目光与她相视,眸中怒意不言而喻,还夹杂着些许不耐烦。
沈星遥蓦地睁开双眼,坐起身来。
凌无非亲眼看着她受了大半个晚上的煎熬,本就不敢入睡,见她这般立刻跟着起身。沈星遥却不说话,径自翻身下榻,走到东面半敞的窗边,顺手合上。
然鈎绊已朽,风一吹便又开了。凌无非自一旁木架取了外裳,缓步走至她身後,给她披上,双手环绕过她腰际,拥入怀中,却被她使劲挣开。
沈星遥垂眸,看着地板上被风卷起的灰尘,黯然开口:“我曾以为过去的事,我都可以不再计较。可今日想来,或许是我太大度了。”
凌无非听到这话,顿感窒息。
她继续说道:“我对你最冷漠之时,抛开为全大局所做之事,至多不过是冷着你丶避着你。可你呢?你又做过些什麽?”
“怀疑,质问。在你每一次想解释的时候把你推开,反复伤害你。”凌无非眼底已然泛红,话音尽管平静,嘴唇却在颤抖。
“哪怕是对待陌生人,也要比这好上许多。只是短暂的遗忘,爱就变成了恨吗?”
凌无非苦笑摇头:“我这麽不好,又怎麽敢一直坚信自己的判断,一次又一次怀疑你?”
沈星遥蓦地回头,眼角潸然滑下一行清泪。凌无非伸手欲拭,却被她躲开。
“别这麽折磨自己好不好?”他强忍伤痛,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温言安慰,“恨我怨我,尽管打骂便是,别让自己难过。”
他话里隐有哭腔,却极力克制。满心所思,只想拥她入怀好好安慰一番,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低下头,默然垂泪。
“遥遥我错了,是我错了。”他握住她的手,猝不及防也掉下眼泪,然而再多道歉也于事无补,只能陪着她在床头坐了一夜。深夜风大t,他拉过棉被,紧紧将她裹实,自己却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哪怕夜风把手脚吹得冰凉,也未多说一句话。
直到今早,天光大亮,听她说想一个人待着——
凌无非微微侧首,透过半开的窗往屋内望,没多会儿夥计把他叫的早食送了过来。凌无非接在手里,回身开窗将之放在一旁案上,轻叩窗扉三声。
沈星遥恍惚擡头,正对上他一如既往温和的笑意。她看了看他送进来的东西,喉头一哽,半晌,道了声“你进来”。
凌无非依言转身,推门回到客房。
他今早是换好了衣裳才出门去的,手脚都已暖了回来。回到床边坐下,隔着被褥握住她的手。她的头也靠了过来,在他颈边。被风凌乱的碎发挠得他脖颈发痒,却一点也未退缩。
“我想过了,只有放下这些事,你我之间才能彻底消除嫌隙。”沈星遥话音很轻,说完眼眶又红了起来。
凌无非捧起她的脸,轻轻一吻,柔声问道:“我能做些什麽?”
“每一件事,你欠我的都还回来。”沈星遥眼睑微微颤动,“若一次不够,就再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