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学生要去做明知不可为之事,寒窗苦读十馀年,各地为官三十载,今乌帽
说着,查松年的神色忽然严肃:“如今圣上驾崩,新君未立,朝局风云变幻,我们需要你。”
百里昀听闻此,心中震撼不已,他不禁重新审视眼前这两位平日看似针锋相对的重臣,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查松年见百里昀神色变幻,知他心中定是波澜起伏,便继续缓缓说道:“子书,如今先帝已逝,太子懦弱无能,若真让他登基,这江山社稷恐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凛王心怀大志,且有治国安邦之才,实乃大统的不二人选。我与韩相多年布局,只为这一朝能扶凛王上位,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可我能做什麽呢?”百里昀思来想去不得其解,“我尚且在朝内无官职,人微言轻,实在是帮不了二位什麽。”
韩检看了查松年一眼摇了摇头:“当初若不是大行皇帝应允,鹤臣再只手遮天也不能让你如此大起大落。”
百里昀的目光停在查松年和韩检身上,缓缓道:“大行皇帝也有意栽培我?”
查松年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他想将你留给太子。”
百里昀眉头微蹙,他突然有些犹豫了,思索片刻後道:“皇位更叠,关乎天下苍生,容不得半点马虎,且不说这扶持凛王之路艰难险阻,各方势力必定拼死相争,单说这其中变数颇多,又如何能确保万无一失?”
韩检接口道:“子书,此事自然困难重重,但我们已谋划多年,并非毫无准备。如今局势虽复杂,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未必不能成功。你聪慧过人,且经过这一番磨砺,心性沉稳,我们相信你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百里昀心中暗自权衡,他如今进退两难。
一面是太子,儒雅随和,若是太平治世,定是位好君主。
一面是凛王,据说是有治国安邦之才,可传闻中他是酒囊饭袋,若真如参政和同平章事所言他能给大梁一个治世,未尝不是比太子更好地人选。
可太子是储君,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
且不说朝中人拥趸太子,单说太子本人,若他真想继承大统,那是名正言顺的,而至于凛王,在後世的史书中,他会是谋权篡位的那一个。
沉吟良久,他缓缓道:“二位大人,此事太过重大,容我与家人商议之後,再给二位大人答复。”
查松年与韩检对视一眼。
查松年点头道:“子书,我们明白此事需谨慎,只是时不我待,还望你能尽快做出决定,这天下的命运,或许就掌握在你我手中了。”
百里昀再次行礼,告辞离开偏殿。
此时,夕阳的馀晖透过宫墙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
他心中思绪万千,脚下的步伐异常沉重。
韩检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像是自言自语:“鹤臣,当真走到这一步了。”
查松年没有说话,垂着眼眸,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些什麽。
韩检望着殿外刺眼的目光,想到了那日。。。。。。
景元十九年,秋闱放榜之日的拜访。
养拙亭中,秋风猎猎,查松年道出了当世之时“看似繁华昌盛,实则深幽难测”之语,吓了韩检一跳。
许久,掌院卢昉轻轻一笑,转身走向了他的身旁,拂袖轻叹:“你又待如何?行走至今,以你的性子,我猜,你已然是孤臣了吧。”
查松年仍是身姿挺拔,肩背笔直,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孤臣又如何?孤臣也可做那提灯之人。”
卢昉搭在石桌上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自嘲地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可提不了灯喽——”
“先生——”未待他说完,查松年转身移步至石桌前,双手撑在桌上,沉声道:“往日你不是这般教导学生的!你明知当今之法,已是——”
卢昉轻哼一声,冷冷道:“天鸣新政,你难道忘了吗?自古变法之人犹如逆风执炬,举步维艰,所谓新法,谈之易,守之难。难矣!难矣!”
“学生不怕。”查松年淡淡地说。
“所谓君子,铮铮铁骨,自是不会怕,怕便不会做了。”卢昉忆起往昔,嗟叹道,“可我们没有死在满朝的笔伐里,而是死在了百姓的口诛中。”
“学生不解。”查松年凝眉,“既是对百姓有利,百姓何故会口诛,究其根本,只能说天鸣新政本身便不完善。”
卢昉擡眼瞧他:“你今日前来,到底所谓何事?”
查松年撩起衣摆,屈膝跪地,左手压在右手上,拱手于地,头缓缓至于地,稍作停留,道:“学生要去做明知不可为之事,寒窗苦读十馀年,各地为官三十载,今乌帽在顶,肩承社稷,愿以三尺微命,蜉蝣之身,舍身取义,以身入局,虽九死,亦不悔。”
字字泣血,声声诀别。
秋风起,撩动他们的衣袍,原本浸这桂花甜香和放榜喜悦的风,此刻却骤然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