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听我说。”林悬制止住了柳泱,“你去装模作样地砸那扇窗户,切记砸完之後躲好,莫被冷箭伤了去。”
柳泱点了点头,正准备去砸,刚到窗户面前一把利箭直接刺穿了她的身体。
林杳一瞬间耳朵嗡鸣,她看着娘亲就这麽直挺挺地倒在了她面前。
林遐亦是被吓住了,紧紧拿着湿布料捂住了妹妹的嘴。
林悬猛一回头,双手紧了又紧,他发狠了地砸破了窗户:“林遐,林杳,不要站起来,爬着来爹爹这儿。”
就在林悬要讲林杳举起来扔到窗户外面的时候,头上被烧坏了的房梁却在这一刻砸了下了,林悬连忙将林杳紧紧抱在怀里。
房梁落下的时候,林杳听到了他爹的闷哼声以及火焰舔舐衣物和皮肤的声音。
紧接着,林遐看到他爹用力将被那根粗壮的房梁压着的身体撑了起来,他连忙抹干眼泪连滚带爬地将自己的妹妹救了出来。
外面传来了左邻右舍的声音:“林悬呐!柳娘子啊!你们在里面吗?”
“快去找水!灭火!”
“水不够就去找些沙土来!”
“快!快!”
林遐像是听到了希望一样正想出声,林悬却先一步制止了他,他用近乎气声说道:“莫要言语,你和阿杳快些跑出去,出去之後藏好,不要声张!”
接下来便是只有林杳一人逃了出来,她偷偷摸摸地躲到了邻居左六娘家的草垛里,又冷又惧竟就这样昏睡了过去,第二天才被早起的左大娘发现了。
左大娘连忙将她带到了屋里。
左六娘是个奇怪的,前些年她爹走了,故而如今的院子只有她一人居住,家里很是富庶,却是起了誓言说一辈子不嫁人。
她与林家关系很好,林杳睁开眼睛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左姨娘,报官,要报官!”
“好好好。”左六娘安抚着她,“我去替你报官。”
“我爹说,莫要让他人知道我还活着。”
左六娘替她报了官,昨日州衙出了失火的告示,林杳知道一切不是这样的,于是她下了山要去州衙鸣不平。
不料半路上却被人牙子抓了去,她几番逃跑都被抓了回来,就像她此刻,靠在晃晃悠悠的马车角落,听着外边几个彪形大汉在畅想到了元安之後能将这一车的孩童卖多少银两。
到了元安,她被一个来选府中下人的管事嬷嬷带了去。
入了冯府,她和其馀被买来的孩童一样跪在地上,等待赐名,发落。
冯然却在看到她的片刻愣住了,他问,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林杳。”
于是她就被人请去沐浴更衣,从此便被认作了冯然的义女。
冯然对外宣称这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儿,虽说她在冯府没多受待见,但也算是有了避身之所。
思及此处,林杳闭上了眼睛靠在了车壁上。
因是护送着颜娩的尸身,故而马车前行几乎是快马加鞭,不出几日便到了都城。
议政殿里里外外,大臣们正在激烈地讨论着。
当今圣上高坐于龙椅之上,屏风之後,看不清朗他的神情。
同平章事韩检须发怒张,疾步趋至议政殿中央,撩袍下跪,神色愤然,言辞慷慨激昂:“陛下,西逻人其心可诛,竟欲以阴谋谲诈之术,图不战而屈我邦!”
“此等行径,如暗夜潜伺之鸱鸮,阴毒叵测,其侵凌之意昭然若揭,幸得百里昀揭此奸谋,实乃社稷之幸!”
“今者,彼方阴谋破败,恰似蛇蝎失穴,尚未能复聚其力,陛下,此诚为上苍赐我良机!若我邦此时兴兵挞伐,必能以摧枯拉朽之势重创彼军,使彼永无犯我之胆,绝此大患啊!”
言毕,以额触地,砰然有声。
百里昀站在大臣堆里,也不知在想什麽,前日方到元安就把抓住的西逻人交给了大理寺,大理寺审讯结果是西逻欲通过将梁肃的探州芽茶下毒,以此来破坏大梁人的意志,要是长期饮用这样的芽茶,必定会皇室人人精神萎靡,到时西逻不战而胜。
只是那梁肃却是不允,誓死抵抗,那西逻人被激得大怒,这才将他撞死在了桌案上,梁肃咽气後他这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逃出了探州。
赫连端就听说他将梁肃杀了,躲在西逻不敢见陛下,故而寻到了他,将计就计,命人半路射杀颜娩,又诱骗那躲起来的西逻人将颜娩吸引而来,最後抓住颜娩用以威胁百里澈。
查松年却是手拈胡须,徐步出列,躬身行礼,仪态从容:“陛下,臣窃以为韩相之论虽有其理,然亦有未妥之处。”
言至此,他目光轻移,落在了韩检的身上,百里昀却是莫名感觉到了一束奇怪的目光,擡头时,却只是看到了查松年微含异议之色的侧脸对着那屏风道:“西逻虽行此不义之举,诚为可憎,然陛下圣明,当知干戈一起,罹难者必为两国之黎庶。”
“苍生何辜,焉能受此兵燹之苦?今彼之阴谋已破,犹箭出弦而未伤人,其锋已挫,陛下莫若施以外交之策,迫彼赔偿,且严令其不得再有类此侵略之谋,而我邦正可乘此时机,固我边陲之防,广揽贤才以强军事,此乃万全之策也。”
语毕,抱拳恭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