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洛丞无措地张张口,他似是失声一般,半天发不出声音。
客厅的灯光太亮了,亮得洛蕙心能看清洛丞所有的微表情,亮得她的心不断下沉。
她闭上眼,拍拍身边的位置:“丞丞,你过来坐在这。”
洛丞别过头,他缓慢地,艰难地迈开双腿,不过两步的距离,他拖了很久很久。
洛蕙心看着低垂着头不说话的孩子,她触碰过相片的手还在发抖,两人无言,保持着沉默。
“丞丞,你想听一听妈妈的过往吗?”
洛丞擡起眼,不知道为什麽话题会扯到这方面,但他还是点点头。
洛蕙心注视着他,声音里带着难以压抑的鼻音:“你之前都听到了吧,岑铮是你的父亲,岑沐晟是你的哥哥,他告诉我之前骗你加好友的事了。”
“她是谁?”洛丞突然开口:“那个死了的她是谁?”
洛蕙心垂下眼眸:“是……你的祖母。”
“是我最恨的女人。”
洛蕙心是在上大学时认识的岑铮。
那个年代,洛蕙心家里是典型的书香门第;她的父亲是当地高中的校长,母亲是一名医生,在医院工作。
她的家世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好,但是洛蕙心不甘心屈居于此,上大学时,她毫不犹豫地报考到了首都大学。
大学通知书到的那天,她以为这是她的新生,却没想到,这也是她的噩梦。
岑铮是首都本地人,家里有钱有权,是名副其实的高富帅。洛蕙心和他的相遇是一场意外,相恋更是出乎她的意料。
但是喜欢就是喜欢,就算岑铮的母亲对她百般不满,但是在岑铮的保证和她对爱情的憧憬下,她还是嫁给了他。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嫁过去的第一天,她的婆婆直接给她辞掉了英语翻译的职业,洛蕙心连反抗的时间还没有,就被婆婆下达了各式各样的命令。
而岑铮则一声不吭,只是劝她听着母亲的话,不要忤逆她。
出嫁从夫,娘家更是遥远到不可及。洛蕙心默默忍受了一切。
“直到有了阿晟,我才觉得好了些。”回想曾经不堪的记忆,洛蕙心忍住脱眶而出的眼泪:“但是就算怀孕,她也要处处管我,生了孩子後更是如此。她恨不得把孩子抢到她身边,但是那是我的孩子!”她终于哭了出来:“阿晟小的时候只有在我怀里才不哭,所以我把他养大了。”
可是孩子的出生从来没有改变过她的处境,她几度抑郁,唯一的救命稻草岑铮,却只敢叫她再忍忍。
再忍忍,会好的。
再忍忍,以後就好了。
可是以後在哪?
直到洛蕙心发现,她又怀孕了。
岑铮喜不自胜,他说有孩子是好事,这样他妈就不会再管她了。
都是假的,洛蕙心说,都是假的。
吃食住行,时间安排,都在她的婆婆手里握着,等到洛丞出生的时候,洛蕙心只想死。
七年,足足七年的折磨。那天晚上她看着病房外皎洁的月亮,只想奔月而去,离开这人世间。
婴儿的啼哭唤来了迟钝的她,她看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我受够了,我不想忍了。我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能困死在一个牢笼不成?”
迟来的自尊与骄傲终于让她捡起,洛蕙心出了医院就要离婚,互相折磨纠缠了一年,最终她抱着洛丞离去。
“但是她不让我见阿晟,既然如此,我也不可能让岑家人见到你。”洛蕙心抹掉眼泪,洛丞递给她几张纸。
“最初那几年太难了……我要赚钱,要看你。後来妈妈来了,她照顾你几年,最後也离开了。”洛蕙心摸着他的脸:“是所玉救了我们。”
“她是我这辈子的恩人,不是她,就没有现在的我们。”
她泣不成声,紧紧地注视着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