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千祥之死3
此刻的梁府,安静得不同寻常。
暮食之後,梁飞雪照旧去了隔壁院子和小唐棠玩耍了好一会儿。这孩子刚来时刚来时怯生生的,总躲在樊嬷嬷身後不肯说话,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如今半年多相处下来,和她熟悉了,日常倒是也能玩到一起。
出了院子,秦嬷嬷悄无声息地迎上来,将一个暖炉塞进梁飞雪手中,又挥手屏退了随行的女使。她凑近梁飞雪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姑娘,唐家那位回来了。”
梁飞雪脚步一顿,指尖不自觉地捏紧了暖炉的铜柄,“唐家,唐夕瑶?”
“正是。”秦嬷嬷点头,眼神中带着几分警惕。
梁飞雪抿了抿唇,快步向前走去,“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说。”
好在她的院子就在隔壁,穿过西边的一道月半门便是。院内的灯笼在夜色中泛着柔和的光,映得青石板路上一片朦胧。梁飞雪推开房门,暖意扑面而来,炭火在铜炉中静静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你说唐夕瑶给我递了拜帖,不是要来看孩子,而是要约我去郊外的庄子上?”梁飞雪坐在妆台前的厚绒软垫上,久久没能回神。
秦嬷嬷将帖子轻轻放在梁飞雪手边,“正是。姑娘,这庄子,如今停放着姑爷的尸首,您看唐家的这是何意?”
梁飞雪不语,伸手拆着头上的簪子。铜镜中映出她的面容,眉目如画,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簪子上的流苏缠住了一缕发丝,怎麽也解不开。
“姑娘,这事您可要三思啊。”秦嫲嫲走近一步,轻轻绕开一小撮缠在簪子流苏上的头发,边劝道,“姑爷被谢云初当街所害,这是大家夥儿都看到的。也就是那大理寺,尸位素餐,至今未能定案。如今这唐家的也要来掺和。老奴可是听说,这唐家娘子很是厉害,之前在江南断过不少案子,和那姓谢的,也是不清不楚,这次回京,估计也是要帮着姓谢的翻案呢。”
“嗯,”梁飞雪一想起刘千祥,就觉得头胀得很,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个男人,曾经承载了她少女时期对于爱情,婚姻,家庭的一切美好设想。她曾以为,他是她的良人,是她的依靠,是她此生唯一的归宿。然而现实呢?然现实犹如这三九天里,给她从脖颈处灌入了一大盆雪水,冷得她浑身发抖,冷得她心灰意冷。羞耻,屈辱,绝望,怨恨,那些曾经与她十万八千里远的词,如今都一一尝遍了。
如今,他死了。在管家告知她的那天,整个下午,她都是浑浑噩噩的。心里各种情绪反复交替,如同一个沸腾暖锅,各色菜蔬翻滚其中,最後炭火烧尽,汤头冷透,一切归于平静。
梁飞雪侧身拿过帖子,指尖微微发白。片刻之後,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秦嬷嬷,帮我回个信”她轻声说道,“就说,我答应了。”
“姑娘,您三思啊。皇後娘娘可是派人来嘱咐过,不许你插手此案。”
梁飞雪擡头看着镜子,伸手拍了拍秦嬷嬷的手背,“嬷嬷去办吧,我心里有数。”
好大的一场雪,京城许多年未下过这样的大雪了。擡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夕瑶轻轻打起马车的厚棉窗帘,一阵冷风灌进来,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犹记得去年下大雪之时,小唐棠还穿着她镶着红珠珠的小鹿皮棉靴,在雪地上踩雪玩儿,这麽快又是一年了。
今日下雪,不知道她有没有出来玩儿呢?樊嬷嬷又得跟在後头唠叨了吧。夕瑶心里泛起了阵阵酸涩。
“姑娘,到了。”
马车稳稳停下,银翘率先下车,回身搀扶。
梁府近郊的庄子,说是庄子,可比一般人家的别院气派多了。擡眼望去,成片的良田,如今盖着厚厚的积雪,显得异常整洁。远处山铺上,整整齐齐的果林,银装素裹。
宅子更是气派。皑皑大雪都掩藏不住雕梁画栋的精致。
还未走近,已经有管事模样的人撑着伞迎上前,“是唐家娘子吧,这一路可还顺当?我家大娘子已经在正厅等您。”一路引着夕瑶一行人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