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灭了,起风了6
深夜,徐家的书斋里传来一声尖叫。“啊。。。。。。啊。。。。。。”
书斋里负责洒扫的小厮,跌跌撞撞地往外冲,一连撞上了几个在院子里听差的仆人。
夜里,本就安静,他这一声叫,附近一连几个院子都随即亮起了灯烛。
“出什麽事了?慌慌张张的?”管家听到动静,随手抓过一件外裳,一边走一边往身上套,“莫不是那孩子出事儿了?”哎,这种事儿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真是作孽啊。
管家心里念叨着,脚上却加紧了步伐,一会儿功夫绕到了书斋。
刚刚惊叫的小厮,这会儿瘫坐在围廊的柱子前,身边围了一群人,却没有人敢上前问具体情况的。而徐文才的书斋门口,这会儿大门敞开,路过的也都探头探脑,但是说到进去瞅一眼,那是万万不敢的。万一撞破了了老爷的阴私,那回头吃不了兜着走。
管家于伯从当差的人手里拿过一个灯笼,走到柱子边的小厮前,晃着手上的灯笼伸上前照了照。
摇曳的烛光下,小厮两只眼睛放空,一张嘴微张着,像一条搁浅的鱼一般,一直往里抽气。再快速往下照了照,小厮似乎膝盖的地方,裤子有些擦破了,估计是刚刚慌慌张张在哪里跌了一跤。见人没事,于伯清了清嗓子,“没看到他透不过气了麽,都围着干什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见人群都散开了,于伯加紧脚步往书斋走去。
书斋里,于伯一进门就看到徐有才近乎赤身裸体地趴在床沿上。
“呀,老爷。。。。。。”
于伯丢下灯笼,小跑着走上前去。
“老爷,老爷。。。。。。”
于伯的不敢大声叫,怕引来旁人的注意。双手抓着徐有才的肩膀用力晃了晃,“老爷,您醒醒。。。。。。”
老爷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身上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出来。他的脸侧着压在床褥上,面孔有些变形,嘴角流下的口水让下面的褥子湿了一小块。
于伯强压着心里的慌张,伸手摸了摸老爷的脖子,微热。他心里更慌了,颤动的手用力从纱帐上一把扯下一撮流苏,抓出其中两根,抽出来,放在老爷的人中处。姜黄色的流苏,在徐文才的鼻下放置了片刻,尾端有了细微的飘动。
于伯见状,终于缓出一口气来。
他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然後抓起徐文才的身子,用力想要把他翻过来。
于伯今年六十出头,原本身形就矮小瘦弱,而徐文才,是个四十出头挺着将军肚的壮汉。这会儿徐文才彻底晕死过去了,仿佛比平日里还要重上三分。
于伯使尽了全身力气,也不过是刚刚把徐文才右侧的半边身子拉离了床榻,凌空了一些。距离翻身,且还远着呢。
实在拉不住了,一松手,徐文才又摔回了床榻上。而且这下子,面朝下,鼻子先压了上去。
“哎呀,老爷。。。。。。”于伯吓了一大跳,赶紧把老爷的脸先转到一侧,可不能压得闭了气啊。
这会儿的于伯,心中万分犹豫。
老爷这情况,得尽早翻身穿好了衣裳请大夫诊视才是。可若是让院里头的小厮进来帮手,如此场景,若是宣扬出去,那不光老爷的官声有损,以後在整个杭州城里,怕是都要被人耻笑。当然,按照老爷自己的行事作风,大不了,回头将人灭了口就是。可是那毕竟是条人命啊,怎麽能说灭就灭了。
于伯脑子里,斗争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自己干。
他从一旁的衣橱里拿出被褥,放在徐有才的身旁。双手慢慢使尽抓着徐有才的胳膊和肩膀往後推,同时膝盖夹着被褥往前移,垫在拉起的空隙中。推一点,下面垫一些进去。
只是翻动了大约三分之一,于伯已经累到不行。晚上睡前洗过澡,可这会儿,别说後背,整件中衣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他又渴又累,摸到边上的茶几上,见茶壶里有水,就顺手倒出一杯。眼看着茶杯都触到嘴唇了,他突然想起了什麽,看着手中的茶盏,恨恨地放下,又抱起整个茶壶,走到香炉前,将一壶茶水尽数浇在了炉子里。
接着,他把除了内室以外的所有窗户都用力打开,开到最大处。然後整个人趴在窗台上透气。
院子里的下人刚刚都已经散开了,这会儿雨後凉风袭来,于伯的脑子终于慢慢清晰了起来,手脚仿佛也更有力了一些。
他走回了内室,这次一鼓作气,站在徐文才的身後,用力拉扯着他的胳膊往後使劲儿。
只听见“咔嚓”一声,人终于翻过来了,只是徐文才的胳膊,连带着整个肩膀,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挂着。
于伯这会儿也顾不上了,横竖皮肉伤是小事,回头让大夫来处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