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烦得很,三两句话把杨天应付走了。
他现在拿周达非有点难办。
可能人养宠物确实是容易产生感情,就养了这么个把月,裴延就已经不太愿意跟周达非撕破脸了。
他只想好吃好喝地把周达非磨平爪子关起来,甚至寄希望于周达非能从心理上被“驯养”但事实证明,这只是裴延自己的一厢情愿。
周达非的虚与委蛇都是有原因的,这让裴延恼羞成怒。
就这样过了小一个月。
裴延的剧组通告单向来排得紧,他对演员苛刻,对自己也十分严格。
所以直到某天排的戏相对宽松,裴延才有心力好好收拾一下周达非这号人。
早上出门前,裴延特地交代小刘,今天他会在家里吃晚饭,让周达非等着。
和往常一样,裴延出门后十分钟,周达非从楼上下来了。
小刘向他传达了裴延的“指示”,于是周达非一碗粥都没喝完就上楼了。
今天的天气,跟刚来横店那天差不多,都是半阴不阳的,一看就是有大雨在路上。
周达非还是一个人靠在窗边。他开了瓶酒,隔壁已经许久没开过趴体了,这里安静得像个死城。
有那么一瞬间,周达非真的想去楼下的厨房,挑一把趁手的好刀。
而他最终没有这么做却是出于一种奢望般的执念:不想跟裴延你死我活。
生命一息尚存,他就仍不愿放弃理想,和自由。
在周达非的行李箱里,有一个崭新的小皮夹,打开后里面是一张话剧票。
票根处被整齐地撕下,但这场戏其实周达非没有去看。
它的日期是在一年前的平安夜,也就是周达非千里迢迢从北京奔向上海,并在大平台上打了裴延一拳的那个晚上。
过去的一年荒废而魔幻,周达非关于过去恍若隔世,很多记忆在模糊和扭曲中渐渐不再清晰。
屋里没开灯,周达非在昏暗的室内迎着幸存的光线轻轻举起这张票,背面隐约有几个手写上去的字,光透过笔墨在正面打下印痕。
而周达非脑海里霎时只能想起一句话,
“记着你为了你热爱的事业曾经牺牲过什么。”
周达非突然觉得眼涩鼻酸。
我都牺牲了些什么呢。
我几乎什么都牺牲了。
可仍然一无所获。
墙上的时针已经渐渐从四到五,裴延应该就要回来了。
周达非不想见他,非常不想见他,各种意义上都不想见他。
酒精会为人的任性提供借口。
周达非不知是醉是困是沉沦,他晕乎乎地想,反正裴延什么都不会给他,那么跑一次又能怎样呢。
看看这个变态还有什么新招数。
院子外的大门是紧锁的,还有人时刻看守。
周达非想了想,把卧室的窗子打开了。
春寒料峭,冰凉刺骨的风瞬间灌了进来,把人吹得身体激灵头脑一醒。
周达非一只脚已经踩到了窗沿上,风扑面而来的瞬间他顿了顿,本就不醉的酒醒了个彻底。
周达非回头往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天的房间里看了眼,旋即扒着窗子踩到了歪脖子树粗壮的枝桠上。
枝桠受力后似乎有一声闷闷的呲啦,被风吹得抖了一抖。
周达非自幼精通翻墙爬树,枝桠还没摇完他就爬到了主枝干的分叉处,身姿矫捷,三两下就从树上跳了下来,还顺手接了几片掉下来的嫩叶子,今春新长出来的。
隔壁人家的大门也是锁着的,但好在无人看守。
这种铁门周达非爬过不知道多少次,从小学高年级起,每次他爸回家逼他学习,他就会爬一次。
一开始也摔过,但自由的快乐远胜于疼痛的苦楚。
周达非想着,嘴角竟有了丝笑意。
他翻窗出来时没穿外套,冷风直往空空的高领毛衣里灌,吹得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周达非却觉得这种凛冽的寒冷颇为可爱,很配他本性里的顽强和凶狠。
周达非把叶子塞进了裤兜里,老练地拽了拽那铁门,还算结实。
于是他麻利地拽着铁栏杆爬上去,时不时的风吹着铁门哐当作响,掌心摩擦着粗劣斑驳的铁面,轻微的扎疼。
周达非无知无觉。
不一会儿,当裴延的车开进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周达非身轻如燕地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