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诫我:“记着,高家的女人,不用干活。”
高啓兰在一旁深表赞同:“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走了,我没什麽印象,但是大哥和我说,在他的印象里,妈妈的身影是疲惫的,是瘦弱的丶是弯曲的,她每天都有着干不完的活儿,除了琐碎的家务,还要去外面打工,而我的爸爸只会醺酒,家暴……”
“所以大哥一直和我说,一个男人如果让一个女人天天在家里做家务,只能说明那个男人不爱你。这和穷不穷没关系。”
“男人爱女人,拿嘴说说是最没用的。这都是大哥告诉我的真理。”
小兰说着,陈书婷扬声:“老高,听见了吗?这我可得表扬表扬你!”
高啓强围着围裙,一边切菜一边回应:“那我就多谢老婆夸奖了,新的一年再接再厉!”
“所以嘛——”小兰拍拍我的肩膀,“你且安心坐着等吃饭就行了。”又朝竈台边看去,“不过我二哥可就不一样喽~”
说着,她突然笑起来:“对了二嫂,我和你说,本来我二哥他不会做饭,还是毕业以後才学的,
你别看他学习好,他做饭可笨了!有一回我大哥不在家,我说想吃松子玉米,他说那还不简单,信誓旦旦地给我做,你猜结果怎麽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兰笑得喘不过气。
“然後怎麽了,糊了?”大嫂剥了颗糖放进嘴里,淡定的问。
“高啓兰!”
下一秒,竈台前的男人堆里就有一颗芹菜梗突然飞出来,不偏不倚砸到高啓兰头上。
“他买错了玉米……”
“下锅一炒,全都崩成爆米花了。”
话音刚落一出来,整个屋子哄堂大笑。笑声热烘烘的,屋里灯光本就昏暗,衬得我更像是在做梦。
高家三兄妹丶大嫂和晓晨丶小龙小虎丶老默和瑶瑶丶还有我。好像所有人都是孤零零的,但所有人在此时又都融为一体,重新变成了一个大家。
这间屋子有多大呢?大到空空荡荡的旧厂街只有我们一家。这件屋子有多小呢?小到一张方桌挤不下。
“阿盛,再去搬个凳子!”
“知道啦!”
“二哥你捎带脚把遥控器给我拿过来,我想看春晚。”
“来小抚,吃鱼,我今天还特地让老默带了条罗非过来。”
“我说老高,这麽多年别的不提,你这做鱼真是一绝。”
“那你看看,我可是卖了十几年的鱼啊。任何一条鱼,我闭着眼用手一摸就知道它是什麽品种,是人工的还是野生的,出海多久,新不新鲜……”
“得得得,夸你两句你就喘。”
“哎小虎你抢瑶瑶碗里的肉干嘛?”
“爸,虎叔抢我碗的肉。”
“不是,谁抢你的肉了。哦,那是你碗啊,看错了,哎哟真看错了!不是,我一大人还能跟小孩抢肉啊?”
……
我听他们说笑着,眼泪默默滴到碗里。
人多灯又暗,我想不会有人注意到我,可还是被高啓盛发现了,然後他默不作声的给我擦眼泪。
以前我总觉得人生是没有意义的,所有人孤零零的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後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可我现在觉得这毫无意义的人生中收获的爱和温暖赋予了人生不可磨灭的痕迹,即便是到了轮回路前,回顾我这一生,想起这些实实在在的爱,也能说一句,值了。
说说笑笑,这一顿年夜饭吃完已经十点多,高晓晨和黄瑶困的睁不开眼睛,老房子没有电脑游戏,吃完饭两个人趴在高啓强曾经的那张旧床上玩拼图,玩着玩着就睡着了。
时间晚了,高啓强便催促着让大家回去早点休息。
“旧厂街一个人没有,冷冷清清的。你师父又不在,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高啓盛开车去他的私人公寓,大年夜的公路,人少的看起来比往常更加宽阔。
“原来你有家啊。”我窝在副驾驶,车里的暖风叫我发困。
“开玩笑。”他这傲娇劲儿上来了,“我这地位没自己的房子,像话吗?”
怎麽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麽就这麽搞笑呢?
车子驶近一所高档小区,遥遥望见那个纸醉金迷的旖旎灯光和一大片的游泳池,我就悟了。
确实是他的风格。
一点都不低调且非常奢华。
“你很少过来?”
“忙啊。”他叹了口气,“有时候出差在外面,有时候直接在公司那边,有时候去我哥那儿,我漂泊惯了,指不定住哪。你看,这些东西都是新的。”
灯光打开,室内布置一览无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