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
单姯本来不打算和单琛提这事,她没兴趣兴师问罪。
可既然单琛主动提了,她也没必要无视,“所以您见都没见就拒绝我向公司推荐的人,就是为了挖苦我没本事?”
“你不愿意回公司,就和公司没关系,既然没关系,那麽不是什麽不三不四的人往公司里随便塞个乱七八糟的人,公司都要接收。”单琛语气刻薄,遣词造句犀利。
单姯敛眉,“父亲,请注意你的措辞。”
父女俩的语气都不怎麽对,宋韫素连忙站起身,柔弱无骨的双手扶着单琛的臂膀,“阿琛,你怎麽能说出这种话呢?”
“我怎麽能说出这种话?你看看她,现在连爸都不想叫了!”单琛擡手摁着胀疼的太阳穴,一脸疲倦,“除了阿南,剩下的这俩就没一个省心!”
这话让宋韫素一愣,等她反应过来想阻止单琛已经来不及了。
田朔也跟着脸色变了变。
单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面色沉下来,冷冷笑了一声,“她就是太省心责任感太重了,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本意不想再提旧事,说这些只会伤感情的话,可这些年她一忍再忍,顾及父母的体面,顾及明面上看似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可心底郁结万千总归要有吐露的出口。
这话一出,除去单姯之外的其他三人脸色皆是一白,连单琛薄怒的脸上都转瞬即逝过一丝慌乱。
宋韫素抿唇紧扣着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擡起头看向单姯,“小姯你……都知道了?”
单姯的视线淡淡扫过双亲,最终什麽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她身影刚消失在门口,单琛就脱力般跌坐在沙发上,面容挫败地弓着身,双手一遍遍搓着脸不知道再想什麽。
田朔坐在他身边,静默良久,一只手沉重地搭上单琛的肩拍了拍,“琛哥,这事都怨我,当年要不是我拉着你拍电影,也不会……”
他有些难以说下去,也可能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重述那段旧事。
他和单琛是大学同学,同是导演系学生,毕业以後田朔怀着一腔热枕全身心扎进导演行业寻求出路,单琛不同,他大学时就开始创业想成立一家属于自己的娱乐公司,毕业後是扎扎实实走向了创业之路。
单琛家本来就有些家底,他创业之路虽然艰辛但幸运的是和收获还算成正比。
可田朔就不同了,别说在野林里劈开一条路,他连进野林的机会都没有,新人导演拉不到投资几乎是每一位迈上这条路的导演生必迈的坎。
可这坎是由家世背景这样的山成形的,他就算有迈过这条坎的决心,也没有翻越这座座山的能力,没有作品没有名气没有背景或是殷实的家底兜底,谁敢往你身上砸钱?
他花了半辈子的时间去消耗,去一无是处,去怀才不遇,看着身边和他境况一样的草根导演转行的转行,和他一样犟的继续犟下去。
但当时的单琛事业节节高升小有所成,不仅成立了自己的娱乐公司,还培养出了两位二线的艺人,其中一位势头挺盛正往一线冲。
单琛也试着往投资电影的领域伸手,想要将公司的艺人捧向视野更高的位置。
田朔得知这个消息厚着脸皮联系了单琛,生平第一次向老友打出了感情牌。
“琛哥,我手里这个电影我保证只要能拍就一定能火!”田朔把他自己写得本子递到了单琛面前,本子已经被翻得页脚发皱起毛,上面修修改改密密麻麻的全是红黑蓝三色笔记。
单琛皱了皱眉,很是犹豫,田朔的专业能力他是认可的,但投资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眼前的老友干瘦的没了人样,头发乱糟糟地长到了後脖颈也没修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身上穿着还沾着油渍的旧牛仔外套,活像刚从哪条街流浪过来。
他没想到田朔为了所谓的梦想能固执成这样,同龄人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他都有三个孩子了,田朔还是个孑然一身的老光棍。
“这些年我省吃俭用,不停在剧组打工也攒了一些钱,但想拍一部好电影还是远远不够。”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单琛身上,“琛哥如果是你,肯定有能力投资也能拉到别的投资,我保证不会让你亏的,你就帮帮兄弟一把,扶兄弟一把成吗?”
单琛思虑良久,权衡利弊再三後还是摇头,“田朔,我年纪也不小了,还拖家带口,太过有风险的事年轻的时候还可以赌一把,现在……真赌不起。”
田朔整个人一怔。
单琛弓着身埋着头,似乎有些难以面对他。
田朔咬咬牙,豁出所有的尊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单琛一愣,被这举动吓得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几寸。
田朔双手紧紧抓住单琛的手,央求他,“琛哥我求求你了!我可以和你签对赌协议,卖房子卖车卖地卖人怎麽样都行,我只有你这一次机会了!”
他挫败难堪地低下头,又重复了一遍,“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从来就不是求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