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谁来了,都能看出裴聿怀的急迫来。姣枝重新垂下脑袋继续吃东西,聿怀就这麽看着姣枝默不作声地吃饭。换作以前,裴聿怀一定会故意逗弄姣枝是不是不愿意嫁给他,但这会儿,裴聿怀不敢问了,就连开玩笑的语气也发不出来。
心里竟然会这麽害怕姣枝的回答。
他坐在姣枝旁边静静地看着姣枝安安静静吃东西,时而舀汤送到她手边。这样僵持的时间并不久,没一会儿聿怀被怀恩叫走了。
这时姣枝才感知到肚子很饱,饱到有些难受,她才发觉自己闷着头吃了很多东西。
姣枝面无表情地搁置下碗筷,在桐君与瑶芳走进来的那一瞬间,姣枝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在角落里开始反胃呕吐了起来。
“小娘子应当没有身孕吧?难不成是上回那次和圣上一起了?”瑶芳担忧地问向旁边的桐君。
桐君自然也是不知道,她焦灼地走前,拍了拍姣枝的後背:“小娘子没事吧?”
姣枝咳得很是难受,连眼睛都被弄得一片通红,她缓了片刻,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吃得有些多了,有那麽一点难受罢了。”她解释完,看向屋外的灯笼,思考片刻说,“我想去见见宛微姑姑,你们不用跟着我。”
桐君与瑶芳相互对视一眼,两人双双撤回手。她们两人逐渐察觉到小娘子已经不太黏着她们两人,甚至有意去支开她们,就好像是下定了某个她们不知道的决定。
很会瞧人眼色的姣枝自然也察觉到她们两人的不安,于是笑着眨了眨通红的眼睛,跟一只纯白可爱的小兔子似的,撒娇道:“两位好姐姐,不要这麽苦大仇深嘛,我就是想去看看宛微姑姑,一会儿就会回来。对了,劳烦姐姐们把我殿内的那些小玩意都搬到放聿怀送我的仓库里!”
听到这话,瑶芳勉强哼声道:“可别喊得这麽热乎!你这些日子对我们冷淡的有些过分了,去吧去吧,都望眼欲穿了,不过回来的时候必须要和我们好好解释一番!”
姣枝哈哈点头,提起裙摆挥挥手就大步离开了。
她一个人提起灯笼走在不太熟悉的路上,她察觉不到有人在跟着她,但她知道聿怀给她的暗卫都是一等一的好,她察觉不出来倒也算正常。
等她完全走到宛微门口的时候,姣枝在门口叩了三声才推门而入。
宛微正坐在桌案前低头写些什麽,她听到动静循声音瞧到姣枝,眼眉含着温柔的笑意,热络招呼道:“坐吧。”
姣枝看了一眼外边,手扶在门沿上,重重关上殿门,依言转身走进坐了下来。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自从上回见过一次,姣枝便再也没来过。
既然宛微有阿娘给的纸条,姣枝见礼後,也不打马虎眼,开门见山道:“聿怀要带我去庙祖,我想我应该要离开了。”
宛微毫不意外,却笑着说:“你为什麽不动手杀了他,以绝後患。”
姣枝听罢,露出一点苦涩的笑容,她很是直白地说:“我不敢杀人,我害怕血。”
宛微只是答应陆佑善要帮姣枝,但很多事情并不知内情,不过根据姣枝的僞装,还是裴聿怀的追杀,她还是能猜测其中内情。
她擡眼看着姣枝,就如平日那样,好像一直都不曾变化过。
宛微残忍道:“你不杀他,他要是发现了你,会反过来杀你的。”
摸不清宛微和佑善阿娘究竟是什麽关系,姣枝不敢全盘托出,在这麽一两句里,姣枝差不多了解宛微知道的事情并不多,这一两句话都是反过来试探她。
姣枝颤着眼皮,缓缓对上宛微平静的目光,她露出很轻的笑容,甚至有一点不解的天真:“姑姑为什麽认为他一定会杀我,我只不过是罪臣沈丞相的遗孤罢了,虽然外祖父曾谋反过,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娘,又掀不起什麽风浪,不是麽?”
“我只是随便问问,何必这麽着急就对我全盘托出?”宛微露出满意的笑容,“既然不会赶尽杀绝,你又何必害怕着离开?”
姣枝露出疑惑道:“宛微姑姑,不是你和我说这世上的人心最为难测,害怕离开,自然是因为信不过。”
宛微道:“也是,圣心难测。”
姣枝垂眼,露出纤细的侧颈,她歪了歪脑袋看向宛微所抄写的佛经,好似才想到另一件事,开口道:“但是姑姑,我可能已经暴露了。我曾看到过聿怀的暗卫。”
本该在千里之外的岸音回到了宣政殿。
怀恩在一旁静静候着,岸音始终觉得他在哪里见过姣枝,这一次重新回到桃源村,他发现是小时候的姣枝躲在陆佑善身後,胆战心惊地看着他。
那时候他的目标是男童,并没有对扎着辫子的姣枝有过多留意,但是现在回顾过来,姣枝对他比旁的小孩更奇怪一些。别的小孩不免害怕或者惊奇,但姣枝的眼神就像是她要记住他的样子。
裴聿怀静静地听着,听着他说在刺杀的路上见过很多次姣枝。
怀恩的心飞快跳动,快到即将蹦了出来,他悬着的心跟着裴聿怀一同进入深深的寒潭内,遍体生寒。
这是来宫中故意接近裴聿怀。
所以小娘子的目的达到了吗?她竟然把宫内的所有人都骗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