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後。
姣枝跟裴聿怀说了太後殿下的一些教学方法,方法是好的,但是某些地方确实很让人费解,而且有时候一天就讲完了半本书,姣枝听得头晕脑胀。
第二天重新再询问时,郁华隐不得不耐着脾气再次解释,发现进度被一拖再拖,郁华隐也改掉了一天讲半本的坏习惯。
姣枝讲述这些,表情十分平和,看样子是没有影响到什麽。
说到这里,姣枝耸耸肩,不太能理解道:“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每一次太後殿下教我後,都生气地走了,她问我的,我明明都回答了。”
只不过那回答牛头不对马嘴,课本上所翻译的东西在姣枝嘴中变成另一种东西。如此也便罢了,她的天马行空般的解释,竟然还有点合情合理,所以让郁华隐难以评价。
而姣枝第一日要休息,第二天给了郁华隐课程的时间,上五休二,日初开学,日落而止,郁华隐怎麽也没料到姣枝真的敢给,再次气得拂袖离去。第三日姣枝不死心地推上去,郁华隐黑着脸,也算勉强接受。
两人的性子都被琢磨清楚後,也达到了诡异的和平状态。
忽而有一日,天空下起了白茫茫的雪,姣枝盘腿坐在郁华隐跟前读书,感知到脸颊飘过来冰冰凉凉的雪花,她当即擡起头,透过方方正正的窗棂,外边的雪色落在廊檐下,花丛里,犹如漫天飞舞的花瓣飘零下来。
她被如此美景惊艳到,缓缓站起身,但被桐君与瑶芳剧烈的咳嗽声提醒,她恍恍惚惚地坐了回去,略有心不在焉。
磕磕绊绊地读完这一卷书,郁华隐才勉强地让姣枝动身离开。
姣枝小心翼翼瞧了一眼没有阻止的郁华隐,如同小兔子般动身溜得飞快。郁华隐也是一阵无言,冷笑道:“这时候的眼力见倒是强。”
殿内没有了姣枝的身影,也没必要留着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她道:“都出去看看吧,长安的第一场雪,倒也是难得的好兴致。”
衆人如蒙大赦般离开。
姣枝早就在院子内,她擡起手接起雪,回头看向迟迟没有走过的人,高喊道:“桐君瑶芳,下雪啦!下雪啦!”
兴奋的声音传到各处,溢满了欢声笑语中。
这样的情形,居然比这一场初雪更为难得。
郁华隐看着如此高兴的姣枝好似欢快的小狗,蹦跶地跑来跑去,竟然看得人有那麽一丝高兴。她似乎有点领会到宛微所说的讨巧来。
如果这样的人不做皇後,而是当做一个女儿,永远开开心心,倒也不是那麽不好。
一旁的邱辞似乎也被姣枝所感染,她满眼溢满了爱惜的喜欢,她笑着朝郁华隐说:“这小娘子笑得真开心呢,看到她那麽开心,自己心中居然也会觉得高兴。难怪圣上会那麽喜欢她。”
郁华隐瞧了一眼,声音冷硬:“你们都喜欢她,现在倒像是我成为了这个恶人。没有半点规矩,如何能成为一国之母。”
邱辞跟在郁华隐身旁很多年,知道郁华隐是刀子嘴豆腐心,很多事情明明知道是自己做错了,可总是拉不开面子,这样的毛病没人敢说,便也一直没有得到解决。虽然邱辞也不敢开口说,但还不至于说说话都不成。
她笑着道:“皇後终归就是一个职位,在其位谋其职,但不代表时时刻刻都要端着皇後的架子,这样可得多累啊。这个世上也没有人规定皇後非得规规矩矩,而小娘子这般洒脱开怀的模样也不是不行。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好,你看她多得人心呐。”
如此说,听得郁华隐周某反驳道:“当初的端谨皇後是个温婉的性子,可比她更得人心些。”
邱辞道:“那年的端谨皇後岁数过三十,是要比小娘子沉稳些,不过小娘子这才十几岁,是个爱玩闹的性子,实属正常。”
郁华隐没想到她说一句,邱辞便反驳一句,她心中有些不耐,偏过头去看她,却被她望看的目光顿了顿,顺着她的方向看到了姣枝已经和旁人打了雪仗。雪花漫天飞舞,笑声在空中蔓延。这座古老的皇城居然有了些许人味,少了枯燥与压抑。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跟着活了过来。
姣枝的发梢衣服都是雪,即使所有人都朝她那边挥舞,也没露出任何不耐的情绪,更没有表露出生气的样子,成为了这座院子中脾气最好的人,也是主心骨。
她们打心眼里喜欢着这位事情不多,但又不会亏待了她们的小娘子。
姣枝被旁人打得连连逃窜,偶尔急急地随手抓起雪,望着人便扔了过去,四周有无数雪在空中抛过,大家都已玩得精疲力竭。
当她喘息半晌回过头看向郁华隐时,她已经跟着邱辞离开,只留下两道雪中背影。
她永远都是那麽端正,脊背从未在旁人面前弯下来过。
姣枝觉得心中有那麽一丝奇怪。突然一股冰凉的雪花袭击而来,她连忙後退躲避,最後还是遭了殃。
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她回到大殿抖了抖身上的雪,看到桌案上没有留下任何作业。
其实这位太後殿下,也没有旁人口中所说的那麽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