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华隐格外烦闷,心里的那股气从心中各处传来,已流到四肢百骸。
脑海不断浮现,她自己从刀光剑影中走到如今这地步,而姣枝什麽都不需要做,便能有如此之多的美好丶权利,从天而降般落在她身上,获得所有人的喜爱,她能在这些人的羽翼下轻巧自如的生活。
在这一刻,她好像察觉到自己是有那麽一点嫉妒姣枝,而这样的情绪不断被放大,甚至到了难以自控的地步。
她心中担忧,後怕,只好克制住脾气,哼笑一声,嘲道:“看来是真的觉得读书很累,的确是需要休息,要不要你好好安排你的时间,再来安排我的时间,毕竟你的休息是头等大事情。”
这麽明晃晃的嘲讽,姣枝好似没听出郁华隐的言外之意,她万分感动郁华隐的开明,心中庆幸,面上高兴道:“谢谢太後殿下的体谅,我到时候看看每日学多少时辰为好!那我们今日开始学《孝经》吧!”
衆人胆战心惊地垂着脑袋,再而小心翼翼地偷瞄两眼姣枝与太後殿下,心里觉得姣枝这般回答属实是妙,让太後殿下狠狠的一拳打在棉花上。
然後她们见到太後殿下猛地站起来,厉声道:“那你今日就好好想想吧!我回去了,不打扰你的休息。”
姣枝坐在原地,看着郁华隐生闷气似的离开,她垂下眸光,再而擡起脸向松了一口气的周围,无辜道:“她这是不打算教我了吗?”
桐君与瑶芳跪坐在姣枝身边,姣枝似乎还不死心似的询问:“我说错了什麽吗?”
桐君有时候都看不出来姣枝究竟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她这般模样装得实在是太好,她略显得头疼道:“按理说也没有,但是她是太後殿下,後宫之主,小娘子说话的时候还是需要顺着太後殿下的。”
姣枝疑惑道:“是她自己这麽说的,我有什麽不对的吗?”
瑶芳紧接道:“没有任何不对,她现在就走了,我们还乐得轻松自在。”
自从上一次不好的回忆,瑶芳对这位太後殿下可以说是避如蛇蝎。总归来说,姣枝今日这样一说让太後殿下生了闷气,也算是扳回一局,她本就乐得开怀,哪里还顾得之後究竟会不会给自己增添多少麻烦。
姣枝看着瑶芳这般模样,嘴角微微牵动,她笑偏过头说:“桐君姐姐你别不高兴,太後殿下明天还会来教我的,你也不必这麽担心,或许以後她会不那麽讨厌我呢?当然也有可能比现在还要讨厌我,这种事情谁也说不确切。”
桐君也觉得姣枝说得对,喜欢与不喜欢都太过于臆断。也许太後殿下与姣枝相处过程中,会逐渐觉得小娘子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两天姣枝跟着郁华隐也算是同在屋檐下了,不仅仅是擡头见,低头也见啊。
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是姣枝确实没怎麽低头,偶尔提起的疑问总叫人啼笑皆非。最开始的两天桐君和瑶芳还战战兢兢害怕姣枝一不小心就把太後殿下给得罪了,但是久而久之,发现这太後殿下也算是极其负责的“老师”。
除了第一次带着盛怒离开,後来即使再怎麽生气,也不会动手,只是冷着脸一遍遍的解释。
起初两天桐君与瑶芳没发觉什麽,可是随着姣枝提出的疑问越来越多,她们隐隐觉得姣枝对待宛微和郁华隐的相处不一样。
对待宛微时,姣枝都是懵懂地点着脑袋,宛微会不放心地再三询问,等待姣枝说自己会了,才继续下一页的讲解。
但在郁华隐身上,姣枝满脑子都是疑问,甚至明明非常简单的东西,她都要再三询问,气得郁华隐罢了书,她还是一副求知若渴的神情望着人,让郁华隐的情绪无处发泄,也难以下咽。
最後一次郁华隐实在是忍无可忍,她气急道:“你怎麽这麽多问题,宛微究竟是如何教你的?”
姣枝并没有避开她的怒火,而是弱弱地辩解,说到最後声音逐渐变得委屈:
“太後殿下别生气呀,我从小就摔坏了脑子,比平常人的行为举止慢了一些。我是从小地方出来的,认识的字并不多,没有像长安里的那些姐姐们有私塾。宛微姑姑教得很细腻,几乎把每个句子拆解分析出来的,不是说您教的不好,可对于我来说,太快了。”
这麽一大段话下来,郁华隐的心情平息不少,她睨了眼姣枝,冷笑道:“别与我装可怜,我又不是你阿娘,我是不会心疼你的。”
姣枝眼里的泪花依旧是明晃晃悬浮在眼眶之间,她好像是想到了什麽,继而落寞了下来,通红的鼻尖发出一丝哭腔地嗯声:“我知道。”
郁华隐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想到当初那日定是叫她怕了去,当初如何辱骂她阿娘,又如何疾言厉色地惩罚,都是噩梦似的开端。
瑶芳与桐君初见她时双腿打颤,只有姣枝定了定神色,这麽久以来,她第一次露出这般模样。
郁华隐不自在地收回眼,她为何还要跟一个小辈置气。
时间恍恍惚惚,姣枝和太後殿下竟然相处了半月有馀。
而另一边的裴聿怀问起的时候,怀恩难以啓齿。
裴聿怀见状,明确问:“姣枝对宛微与母後有何区别?”
怀恩肯定道:“多了一丝谄媚和讨好。”
裴聿怀意外挑眉:“哦?”
怀恩难言道:“但小娘子没谄媚好,每次都让太後殿下带着怒意离开,而她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