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刺激吗?
“妈,别丢下我……”
男孩双手环住女生的膝盖,怀揣着最後一丝侥幸,仰头请求。
女生脸上的妆容已然哭花,两颊干涸的泪沟泛白如霜,早已无法分辨她二十岁的芳华。她捂着嘴唇,从头至尾不敢看男孩一眼。
一个月之内,同样的场景,同样是这对母子,院长旁观了无数回,他无权干涉。女生出具了相关证明,正规合法的手续齐全,他也无法拒收。
母子俩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她终于做了决定,闭着眼睛,把心一横,用力一踢,猛地将男孩甩在了地上。
男孩摔倒在地,沾了一身灰。水泥板在烈日下暴晒多日,烫如锅底,连蚂蚁路过都要绕道走。
男孩身着短裤,裸露的皮肤就那样烙在地上,他却一声不吭。
“妈,为什麽?”男孩撑地而起,拍拍沾满灰土的掌心,望着女生的背影。
女生顿住脚步,却未回头。
阳光如烈火般烤着她细薄的肩膀,企图将她的决绝融化。
她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抖动。
路过的风,努力煽动自己的翅膀,致使火势渐旺。
她的头发被风掀起,在半空飘悬着,眼里的泪水如上了汽的甑子凝聚而滴落的水珠晶莹滚烫。
犹豫片刻後,她回过头,颤抖着说:“对不起,带着你我会嫁不出去。”
五岁的纪辞序不懂这句话的深意。
可她眼里的悲痛欲绝,无可奈何,身不由己,他通通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他甚至默慰,她是爱他的,她也是万分不舍的,她只是迫不得已。
于是他开始反思,他是多馀,他是拖累,他不愿做她的累赘。
他抹去脸颊的泪痕,扬起嘴角,笑得不算童真,饱含成全之意。说:“你走吧,妈。”
过去已挽留数回,留得住这一回,留不住下一次。
这一次,他主动迈向院长所处之地,双腿上沾满着的白色泥灰,随着他的步伐而脱落。
福利院的铁门逐渐关闭,将两个不同方向的背影彻底隔开,彷如两个世界之间一道不可跨越的分界。
纪辞序睁开双眼,拭去眼角的湿意。
卧室里的窗户跟客厅别无二致,都被贴满了黑色贴纸。
他起身下床,摸黑开灯。看了眼手表,时针指着八的数字。如果不看时间,就这屋内的天色,很难不让人以为这是夜晚的八点。
张旸听见卧室内的脚步声响,他一个箭步跑到门前,热忱道:“早安啊,哥!”
他用细长的手指勾着手提袋,把早餐高高拎起悬在空中,脸部被遮掩在後。
包装袋是纸质的,看起来还算硬挺。
纪辞序没有去接,而是把它往一边推开,张旸的全貌便展现在眼前。
张旸的头发整齐柔顺,眼神清澈明亮。眼下却泛青,眼皮微肿,下巴的胡茬也如睫毛一样根根分明。
纪辞序眉头紧锁:“你昨晚没睡?”
张旸撒谎的时候不敢看纪辞序的眼睛,他摇摇头,声音弱弱的:“睡了,就是没睡好……”
纪辞序没有拆穿,而是“哦?”一声,“放假你不多睡一会儿?这麽早起?”
张旸笑着摇摇头:“没事,後面还有五天可以睡!你好不容易回来,我怕起晚了又不见你人了。”
两份鲜虾粥,一张香酥饼,一块三明治,两杯牛奶。牛奶是张旸现冲的,别的都是他出去买的。
他将这些分别摆在餐桌上,耐心等待纪辞序洗漱。
纪辞序的精神状态比昨天好很多,想来是睡得不错。
走过来的时候带着一阵芳香,是洗发水的气味,闻起来很清爽很舒服。
说来也怪,他明明和纪辞序用的同一种洗发水,他却从没觉得这麽好闻。
窗户已经被他打开,外面天光大亮,空气清新,清风微凉,拂面而来的时候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纪辞序在他对面坐下,张旸看着那勺粥被送进他哥的嘴里。不知道合不合口,他哥没什麽表情,应该不算难吃。
张旸问:“哥,假期这麽多天,你有什麽安排吗?”
纪辞序咽下口中的粥,空空如也的勺子再次淹进碗里,随後又被粥填得满满当当。
纪辞序开口问:“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