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隆重吗?
“天!他们匸族祭祀节这麽隆重吗?”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办公室的工位上。几个工作人员目不转睛地围坐在一起看着电脑屏幕上播放的视频。
视频中正在举行一场奇特的祭祀仪式,只见一排排墓碑呈环形围绕着中间那座巨大的圆形祭祀坛。祭祀坛正中央立着三根石柱,石柱顶上分别插有一把避熹伞,每根石柱身上也系着一根铁丝,铁丝刺穿瓷盆,将其悬挂在中间的半空中,撑在上方的伞恰好把盆子严密地笼罩。
盆里铺了一层薄薄的泥土,下面放了一个玻璃罐。祭祀坛周围的台阶上摆满了一袋袋红色鼓胀的保鲜袋,每个袋子上都清晰地标记了亡者姓名与死亡日期。
几人看得专注,貌似并未听见同事的问题。施芫正欲回复,就见其中一个同事田筱汐出声解答:“废话,肯定啊!他们又不会老不会死,死了肯定是发生意外了……”
匸族的生命无限,岁月无尽。所以死亡的人基本不是自然死去的。大多是被意外中断,或者是病魔侵袭,又或者发生了一些防不胜防的意外。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会对这种祭祀仪式格外重视吧。
另有同事看见她们围聚在一台电脑前看得认真,出于好奇也跟着凑了过来。不过来得太晚,此时已经接近尾声,很显然此前的很多环节都已经错过了。
就在此时,视频镜头恰好切换到了盆内的泥土上。她忍不住开口问:“这土怎麽是红色的?”
施芫观看了整个过程,所以知晓其中缘由,她解释道:“那是被血染红的。”
在仪式进行的时候,她亲眼看见每个人都往那盆里面泼了鲜血,那原本黄色的土便逐渐被染成了红色。
每个人都带着预先备好的食物和伞前来。他们将伞插入石柱之中,这一步意在祈愿亲人无论在什麽地方都能不受烈日灼晒之苦。
之後再把带来的食物用力泼洒进盆中,那鲜血迅速浸透盆内的泥土,继而从盆底渗出,滴进下方放置的玻璃罐内。这一步是祈愿亲人无论在什麽时候都能吃到纯净无染的食物。
待血液流尽,他们便会取下石柱上的伞,端起那盛着鲜血的玻璃罐,走到亲人的墓碑前伫立默哀。
随後,下一个人依序上前,重复着这步骤,直至仪式完毕。
一把伞代表一个人的悼念和祈福,程且之插了三把伞,一把程帘的,一把他自己的,一把程舒媞的。
程且之一手端着玻璃罐,一手撑着伞,于黑暗中精准地走到舒杳音的墓碑前。冰冷的墓碑上镶嵌着舒杳音明媚动人的脸庞,笑容灿烂依旧。
这麽一看,程且之的眼睛和舒杳音的挺像,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但是最像的还得是程舒媞,她的眉眼之间还有周身散发的气质简直跟舒杳音一模一样。
程且之把伞放在墓碑上,玻璃罐搁在墓碑前,在心中默默低语:“妈,对不起。”
程舒媞收拢手中的伞,使其斜靠在墓碑上。随後将纸钱点燃,合上眼睛,似乎想把心里话传达给沉睡的母亲。
程帘站在俩兄妹身後,一手捧花,一手执伞。
此时此刻,整个墓园弥漫着浓烈的纸钱燃烧的气息,在空气中氤氲不散。
前来祭祀的人们还在排队等候。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黑色的伞面,拥拥挤挤,密密麻麻。
程且之和程舒媞俩人默契地退到一旁,留给程帘单独的时间。
只见程帘轻轻地将手中的伞和花搁置在墓前,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一眼,随後起身跟他们说:“走吧。”
对于程帘这个不冷不热的态度,其实程且之并不意外。他心里清楚他爸妈的感情比较淡漠,尽管他也没亲眼看见他们吵过架。明明两个人共处一室,却给人一种相距很远的感觉。
所谓的相敬如宾,在他看来,就是感情不深不熟的反映。
他们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少交流,现在阴阳相隔就更无话可说了。
他们都沉浸在沉重的思绪中,并未留意到在祭祀的那个队伍里,有一双眼睛紧紧地跟随着他们三人,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完全全地消失在视野里。
随後他缓缓踏上祭祀台的台阶,熟练地重复着和所有人一样的步骤。
最後走到舒杳音的墓碑前站定,蹲下身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玻璃罐和伞。他看着那堆早已经化为灰烬的纸钱,随後拿出打火机,重新点燃了新的纸钱。
火焰渐渐升腾而起,他将手伸到火堆上方,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法取暖。
兴许是火光的照耀使他的双手看上去通红,他搓了搓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手电筒,照着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舒杳音的面容清晰地映在他的眼眸,他唇角扬起一个弧度,轻声说:“好久不见。”
“你最近很忙吧?都不来我梦里了。”他无奈地笑了笑。
寒风呼啸而过,烧到一半的纸钱瞬间被刮向远处。他见状,赶忙从一旁拿起一沓纸钱,迅速往火堆里添加。
“是你吗?”
他擡头看着虚无漆黑的天空,片刻之後再次看向墓碑上的照片。
“我……”
他犹豫片刻,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之後的心声没再吐露,只是摇了摇头,“算了,说再多你也听不见。”
火势渐渐旺盛了,但由于他盯着照片上的脸太过关注,压根没注意其他,火焰就那样攀上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