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怪我吗?
三个又那一身浓密的毛发在宠物店精心洗护之後,不再显得杂乱无章,而是顺滑地从身体上流淌而下。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光泽。
张旸牵着牵引绳和纪辞序并肩而行。他们带着三个又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就在此时,不知道什麽原因,前方右手边的广场内在一瞬间就聚集起了很多人。那些人全都撑着伞,伞沿相互紧挨着,根本无法看清伞下之人的面容。
纪辞序本就不是那种爱凑热闹的人,所以自然也没有打算向那人群走去。张旸虽有些好奇,但顾及到纪辞序的感受,还是强行抑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冲动,装作视而不见,神色自若地继续向前走。
本要远离此地的繁闹,可让他们出乎意料的是,三个又不同寻常的反应。只见三个又瞬间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突然朝着那个方向拼命冲去。张旸被它拽着,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此时已全然分不清究竟是谁在遛谁了。
伴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近,那边传来的讨论声也越发清晰可闻。
“你是匸族吗?”
“你的伞呢?”
“我们大家护着你去地下车库躲躲吧,等天黑了你再自己回去。”
广场中间有一个人正席地而坐,双手紧紧抱着头,痛苦地嘶吼着。那人头上戴着一顶帽子,面部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一层黑膜。就连他的手掌也被黑膜遮盖着,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皮肤外露,唯有一双湛蓝的眼睛和泛白的嘴唇。
衆人纷纷将手中的伞倾尽全力遮挡在他的身上,试图阻止阳光的透入。可是这似乎根本没起到什麽作用,黑色的膜布上正升腾着丝丝热气,像是被高温蒸发一样,让人难以想象底下的皮肤正在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见此情形,张旸的耳边骤然响起一道清脆的放学铃声,唤醒了沉埋心底的记忆。
张旸背着书包跨出校门,和同学互相道过别後,刚一偏头回来便看见一辆车停在了他的面前。车窗缓缓降下,车内之人的脸瞬间展现在眼前。
程且之的脸被黑膜严严实实地包裹,头戴一顶防晒帽,只露出一双戴着墨镜的双眼和淡粉的嘴唇。那黑膜紧密地贴合在皮肤上,黑膜看上去光滑润泽,五官的轮廓隐约可见,鼻息轻吐间,膜布也随之微微起伏。
“不用你来接我!”
瞧见不是自己期望中的那张脸,张旸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
自从上次和一个同学闹过矛盾後,纪辞序都会按时来校门口接他,生怕他被人恶意报复。
但是今天却换成了程且之来接。
在知晓程且之与纪辞序的关系後,张旸本就刻意回避着程且之,他不相信程且之没有察觉到。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但是你哥有事,暂时走不开。”程且之细语解释道。
“他有什麽事?”张旸追问。
“工作上的事,先上来吧。”程且之朝车内示意了一下。
但张旸根本不为所动,他旁若无人地绕过车身,径直朝着前方走去,嘟囔着:“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学校到家的距离不算太远,半个小时的路程。一想到要与程且之同处一车,他便浑身不舒服,宁愿步行回家。
程且之啓动车子,不紧不慢地跟随着张旸的脚步。与他并肩时,程且之说道:“小旸,别闹脾气了,太阳这麽大,小心中暑。”
此时正烈日高悬,酷热难耐。
张旸对程且之的劝说充耳不闻,他径直迈向人行道。程且之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因车无法在人行道行驶,他撑着黑伞下了车,赶忙朝着张旸追去,伸出手臂,不容分说地单手将张旸拦腰扛起。
张旸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身形尚小,身高也不过才到程且之的腰部上方,程且之轻而易举就能将他举起。
张旸感觉身体瞬间腾空,他下意识地奋力挣扎。他知道举他的人是程且之,心里更加难堪。左右扭动着身躯,手脚并用,拳打脚踢。试图惹对方发怒,放下自己。然而程且之对他的举动却毫不在意。挣脱许久无果,他的耐心告急,但又不甘放弃。就在偶然瞥见程且之右手高举的黑伞之时,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伸手去夺程且之手中的伞。
程且之一时疏忽,手中的伞哐当落地。他顿时毫无遮蔽,就这样置身在了烈日之下。他下意识地擡手遮挡,丝丝缕缕的“白烟”开始从他的毛孔中透过黑膜升腾而起,他的面容瞬间扭曲,看上去极为痛苦。他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去,脸部与身躯被烈阳侵蚀,一股焦糊的气味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尽管程且之被身体的剧痛侵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地面蹲下去,但仍然小心翼翼地将张旸安然无恙地放在地上。直到张旸双脚稳稳地站在地上,他才空出双手遮挡自己的头顶。
张旸知道匸族惧怕阳光,却不知道他们见光後的反应会这麽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