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我对住房没有那麽高的要求。”阙眠说,“创业亏钱那阵子,我和我妈住一块儿,天天吵架,我差点出去住天桥。”他拉开椅子坐下,翻开菜单,“半份烤鸭,一份乾隆白菜,一份手打鱼腐汤,简哥要什麽?”
“加一份蒸小排。”简觉深说,“差不多够了,上菜吧。”
阙眠合上菜单,递给服务员,说:“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眠眠,你长大了。”简觉深说,“挣钱就要享受,不用像小时候那样谨小慎微。”他叹气,抛去所谓的喜欢爱慕,他看着阙眠的眼神溢满了关切,“你不要一辈子活在你妈妈的阴影下。”
阙眠沉默着拆餐具包,他有什麽办法呢,他们是母子,血脉相连,不分你我的亲密关系。他背负了母亲的悲苦丶偏执丶期望和仇恨,他巴不得阙山樱去死,又怕阙山樱死得太早,独留他在这世间踽踽独行。
厨师将片好的烤鸭端上桌,阙眠揭起一张薄饼,说:“她是我妈妈。”
简觉深无话可说,长叹一声,放弃劝说阙眠买房,转换话题:“你公司那个小年轻,叫什麽紧张弟弟?他真喜欢你啊。”
话里话外浅淡的酸味溢散开来,阙眠没听懂简觉深的意思,问:“他怎麽了?”
“你不知道吗?”简觉深说,“网友扒出了他的小号,上面满是对你的表白。”他低头卷烤鸭,勾起唇角冷笑,“你喝咖啡睡午觉他都拍下来写在上面,像个跟踪狂。”
“他小号被网友扒出来了?!”阙眠的关注角度清奇,话音刚落便点开手机屏幕,密密麻麻的未接电话铺了满屏。他的手机只有在和简觉深相处的时候静音,其馀时间随叫随接,没想到就这麽一会儿,邱景璋就出了事。
“嗡嗡嗡——”齐天薇的电话呼入,阙眠接起:“小齐,怎麽回事?”
“阙总,实在对不起!”齐天薇如连珠炮般的语速彰显了出色的工作能力,“小号已经注销,那个小号没有实名认证,我们发声明就说是公司实习生的行为,并对相关言论做了谣言申诉。”
“新浪那边多久处理?”阙眠问。
“今天肯定处理。”齐天薇说,“我说过邱景璋了,想问问您,能不能分配给他一个恋综名额,洗一洗名声。”她小心翼翼地替邱景璋挽尊,“小邱工作很努力,他认识到错误,把所有的社交账号都交出来,表示以後再也不胡说瞎说,阙总您看……”
“现在上恋综有欲盖弥彰的嫌疑,不急,跟白孺说一声,让他开直播教邱景璋唱新专辑的歌。”阙眠说,“他上次说小邱嗓音不错。”
“我这就去和白孺说。”齐天薇说,“谢谢阙总。”
阙眠挂断电话,对上简觉深探究的目光,说:“这种似是而非的小事,网友很快就忘了,不用担心。”
“你不生气吗?”简觉深问,“他跟踪你,还把跟踪的细节记录下来,是个十足十的变态。”
“公司里低头不见擡头见,也不算跟踪。”阙眠说,“他年纪小,不懂分寸。”他卷个烤鸭卷,放进简觉深的盘子中央,“不聊他,吃饭。”
阙眠的解释显然无法打消简觉深的疑虑,多年的职业习惯让他思考得更深入,阙眠肯定经历过比这夸张得多的冒犯,才会认为这种事无伤大雅。
“阙眠。”简觉深突然连名带姓唤他捧在手心里的邻家弟弟。
阙眠心里一哆嗦,擡起眼皮,正襟危坐:“你说。”
“我告诉过你,遇到事情,要及时和我说。”简觉深说,“这不是一个烤鸭卷能解决的问题。”他把阙眠为他卷的烤鸭卷拨到盘子边,以示决心。
阙眠将卷好的第二个烤鸭卷放在简觉深的盘子中央,嘴唇抿成下弯的半个括号,透出一星半点的可怜巴巴。
这招极其管用,十几年了,简觉深一次都没扛过去。他望着盘子里的两个烤鸭卷犹豫不决,阙眠递来了第三个。
“别给我,我吃不完。”简觉深拾起筷子,夹起一个烤鸭卷填进嘴巴,咀嚼着唾弃自己毫无底线。
阙眠黝黑的眼珠浮起碎光,咬一口盘子里第四个烤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