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一只蚂蚁哪有什麽撼动世界的能力。
七号线,是打开第二个科燠星的门。
下车之前,田知源把围巾给了祁晗,让他捂好脸,尽量不要擡起头让人看清脸。
地下城里鱼龙混杂,擦肩之人谁也不知道他是谁,说不定就有认识他的人。
田知源带着祁晗穿过阴暗潮湿的弯曲巷子,停在一座门口歪歪斜斜贴着红色对联的院子前。
她走上门前台阶,擡手握起门环敲了敲,很快从里头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接着门被打开了一半。
从门板後面露头的是个年轻女孩,她应该是十七八岁的模样,还没分化,纯白的麻花毛衣上是一张漂亮明艳的脸蛋,红白格子的布艺发箍在漆黑的发间很是亮眼。
却始终亮不过那双骤然迸发出惊喜的漂亮眼睛:“小柴姐,你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待两人进门之後,少女又叽叽喳喳围着田知源和她带来的生面孔念叨着:“姐姐,你怎麽还带人回来了?他是谁啊?长得可真好看啊,比我们公司的练习生都还好看,姐姐,他是你男朋友吗?真的吗?真的是吗?”
田知源还是一如对外的说辞,介绍祁晗的假名,承认二人的关系,又说正好趁着周末回来住两天,绝口不提自己是来避难的。
这是座老旧的四合院,田知源先打发走了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才带着祁晗去了右手边的房间。
虽然很久没回来住了,但依旧干净如新,看得出来是有人用心打扫着。
“刚才那个小姑娘是房东桑奶奶的孙女,叫桑哲心,她还有个双胞胎哥哥桑又珩,桑奶奶的爱人和儿子儿媳都是联邦军的军人,先後殉国,这座院子以前就是他们一家人住的。”
田知源把东西放到屋子里的桌子上,又把包包解下来,继续说道:“大学的时候我在酒吧拉琴,下班晚了正好遇到桑又珩在要工钱,他是童工,老板故意克扣工钱,他不认扣钱在争执,被打手揍的脸像猪头,好在那家的老板跟米姐有些交情,请米姐出面帮忙说了说,最後还是把克扣了的工钱给了他,不知道他怎麽听说我准备在地下城租房,就让我租他家住,说他正好死了爸妈,家里空出一间房。”
田知源很少说这麽长一串的话,而且是关于她的从前,祁晗站在桌前安静听着,从她的话中,在心里拼凑出几年前她的模样。
“我当时就觉得,这小男生说话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我答应去他家看看,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神奇,地下城五六年前的时候比现在混乱多了,落单很容易就被拉走嘎个肾和肝什麽的,好在我运气不错,之後我就租了这间屋子,酒吧演出的当晚结束後我就不用再去小破旅馆将就,我就来这儿睡一晚,桑奶奶知道我是学生,也不富裕,给我少了很多房租,每周还让我留在家里吃饭改善夥食,我过意不去,就帮兄妹俩补补课,我大学毕业後这里的房子也续租着,演出完了後就睡一觉,但没时间留下吃饭,天没亮我又得去赶早班车去公司,想想都觉得刚毕业那段日子就是地狱,恨不得把自己像蚯蚓那样切段,分开去做事。”
田知源一边在搜肠刮肚的讲些之前的趣事,没注意到祁晗擡起手,直到发顶上传来轻轻的按压,擡起头便撞进一双温柔的黑眸,他脸上没有笑,又是那副哄孩子的语调。
“辛苦了。”
男人弯腰拥住她,感动不过三秒,便又让她破功:“奖励你一个帅哥的拥抱吧,不客气。”
田知源狠狠拍了祁晗胳膊一掌,气笑了:“抱到我,你才需要感恩戴德好吧!”
“吱嘎——”
“啊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在,打扰你们了!”
咋咋唬唬的女孩子声音在门口响起,田知源拍了拍祁晗的胳膊让他松开,这才看到门口的两人。
桑家这对龙凤胎眉眼间很相似,在个性上面却是截然不同,妹妹天真浪漫,哥哥却更为内敛,很少见到笑脸。
此刻,已经从小孩儿蜕变成为少年的桑又珩,个头又长了一大截,已经快比门框高。
下雪天里穿了件显眼的宝蓝色毛衣,脸色微红,侧脸还有道粉红的压痕,看起来像是刚醒不久。
“没事儿,不打扰,你们俩怎麽一起过来了?”田知源笑眯眯道。
桑又珩的表情却很冷淡,视线若有似无的滑过田知源身後的祁晗,眼中似结冰一般凝固。
“奶奶想你了,让你过去聊聊天,带上他一起,然後晚上一起吃饭,没了。”
桑又珩说完,转身就走,走出去两步又回来拉扯还在原地不动唠嗑的桑哲心。
桑哲心大喊:“姐姐和哥哥一起过去啊!那边暖和,一起坐下吃柿子!”
田知源把零食抱上,兴高采烈地往外走:“走啊,刚好我买了棉花糖,等下可以在院子里生火烤棉花糖吃。”
祁晗的语气似叹息,又无奈的心塞,最後接走了田知源手里的纸袋子:“你高兴就好。”
“啊?你说什麽高兴就好?”
“没事,你像瞎子一样活着也不容易。”
“你骂我干什麽?”
“夸你呢。”
“你真的很奇怪诶!”
“走吧,不吃烤棉花糖了吗?”祁晗已经走到院子里了,回头去看还拉着门把手皱眉的田知源。
田知源松开门把,大步流星地走到祁晗前面:“总有一天,我要撬开你这张话只说一半让人急死的嘴。”
祁晗笑:“我很期待。”
期待你怎麽撬开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