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分工,两人开始全副武装。穿上军大衣,蹬上胶皮靴。再戴上电焊手套,活像菜市场卖鱼的。
段立轩又从仓库拎出俩塑料桶和一袋木屑,低声嘱咐着大鹏:“等会儿进去,我往左你往右。墙根有俩盆,一个窝盆一个澡盆。我喂它吃食儿,你给盆换水换木渣。换完找粑粑,夹完拿酒精纸擦。它要是满地唰唰,别瞅,别跑,别咋呼。要不然一个屁嘣你身上,俩来月都散不掉。”说罢不等大鹏反悔,呼地拉开门,一脚把他踹了进去。
这是个朝南的书房,20平米左右。迎面通顶书柜,放着台式Imac。墙根俩实木大盆,盘着黑黄相间的一大坨。
进来之前说好,你往左我往右。可一进来,谁也不肯离开谁。胳膊挤着胳膊,半步半步地接近着。段立轩拿起桶里的喂养钳,夹起死鹌鹑伸过去。屏息凝神地等了半天,巨巨半点反应也没给。
段立轩也不敢上前,把鹌鹑在它身上转圈晃:“哎!吃饭了!哎!”
“是不是不乐意吃?”大鹏问。
“鹌鹑不乐意吃,那啥乐意吃?龙肉啊?咱家就这条件,不吃等饿死!”段立轩说着,把鹌鹑往蛇身上怼了怼。又怼了怼。
他眼睛忽地瞪大,直勾勾地看过来:“…哎我草了。”
大鹏也紧张了:“咋了?”
“梆硬了。”
“不是吧二哥!”大鹏秒变盯裆猫,不可置信地问,“你这么猛的?”
“滚你妈的!我说蛇!”段立轩说罢也顾不上害怕,拽着大鹏蹲到蛇边上。俩人围着仔细观察,拿钳子敲了敲。
“哎我,二哥你听,跟木鱼儿似的了。”
“别他妈敲了!让你上这儿消业来了?”段立轩打掉大鹏的胳膊,又琢磨了会儿,“哎,是不是冻僵了?”
“不能吧?都四月份了。”
“那是不是睡着了?冬眠。”
“不能吧?都四月份了。”
“那为啥硬?”
“死了吧。”
“不能。咱俩掰掰,给它掰开。”
“不是二哥,你瞅。”大鹏拿钳子来回撅着蛇,撞得木盆嘎嘎直响,“还掰啥,这都硬定型儿了。”
其实不用大鹏说,段立轩也看得明白。睁着眼睛翻着肚皮,硬得像雪地里的狗屎卷子。不是死是啥?
可他不想承认。不是不能死,是不能挑这个时候死呀!自己再三拍胸脯跟陈乐乐保证,把家看住。可这还没过上十天,就把人家的大闺女给养死了。
段立轩沉思了会儿,说道:“你听没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就农夫捡了条蛇,放怀里捂,蛇醒了给他来一口。”
大鹏脸一白,来回摇着头:“不成!二哥,不成啊!别说塞怀里捂,就你让大腚光屁股孵,那也孵不匀呼。”
话音刚落,就听刘大腚在后边骂:“去你妈的!”
段立轩想了想,还是不死心:“要买个小太阳给它烤烤,能不能烤活?”
“能烤糊。”
“开低温档。”
“烤生蛆。”
段立轩不说话了,耷拉着脑袋。刘大腚打量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出主意:“二哥,要不咱去花鸟市场,给买条一样的?这就普通臭黄蟒,不是稀罕玩意儿。”
段立轩明显动摇了。想了好半天,还是否决道:“这是陈乐乐从小养的,认他。买个新的不认人,回来给咬了咋整?”
“要不说没看住跑了吧。总比死了好受点。”大鹏说。
“扯淡!12楼往哪儿跑?”
“那先放冰柜里冻上,等三哥回来再解冻放上,装不知道。”
“拉倒吧。越说越离谱了。”段立轩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个劲儿挠小胡茬,沁了满脑门的冷汗。
大鹏和大腚也没招了,各自沉默着。
“坦白从宽吧。”段立轩回头看着死蛇,叹了口气,“蛇是冷血的,人是热血的。这条蛇陪了陈乐乐16年,说是兄弟都不为过。如今死我手里了,就是个大错。于情于理,都不能糊弄过去。”
“那开个视频吧。”大鹏说道,“我俩作证,咱二哥不是故意的。”
“不能开视频。这么大事儿得当面说。”段立轩握紧拳头,掷地有声地道,“办签证起票。我去艾佛儿铁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