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但你再不出去,我就要生气了!”眼睛已完全阖上,只剩身体自动的做着反应,一只手拉过被子拥着,另一只手推搡着床边人远离,她实在是想睡觉,谁也不要打扰她。
此刻说的话,大概冯蘅自己也没什麽印象,就像宿醉之人醒後不记得自己说过什麽,半醒半梦间,她说的话,又怎麽记得,或者说来,肯定不是她清醒时能说出来的。所以清晨她睡醒了,靠在床枕上,忽然意识到昨晚似乎有人扰了她的睡眠,再一仔细回忆,方才勉强记回了七七八八。
“我好像说,我原谅他了?”她苦恼的揉着太阳穴,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真是折磨人,“我真的说了麽?”
虽然冯蘅对自己说的话没印象,但是似乎记得他的那句“阿蘅,你原谅我了?”,甚至当时的语气情绪,所以,大概,她真的说过?
只是不想被人打扰睡觉,她竟然那麽轻易就说出了原谅他的话?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冯蘅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说是荒谬,有那麽一点好笑,潜意识里,竟也松了口气。
若是神志清醒时,她是断不会对他说的,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她仍忘不掉桃林之景,心中的疙瘩无法弥消。可是,在知道他用真气耗损自己的身体为保她一命时,她又知道,她是恨不起他来的,他望着自己的那失落哀戚的眼神,心,不听话的软了下来。
大概,她原本就想结束这冷战一般的境况,结束这互相折磨互相伤害的过程。就算无法像从前那般交心相处,也不要成为仇敌。
真是没出息的想法。
但是她,若是可以,无论如何也不愿舍弃这个朋友。
哑仆依旧每日给她送饭,还有熬制的汤药,她配合的全部咽下,身体果然一日好过一日。
她出门不多,虽然口头上承诺已经原谅了他,但毕竟还无法装作若无其事的姿态与他相处,能避还是避着,见面话也不多,她几次瞧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还是唾弃起了自己的言而无信。
终于有一日,她实在是憋不住了。
“黄岛主!”冯蘅气势汹汹的闯进了书房,直视那个一贯云淡风轻的男子,“能不能不要再让哑仆给我送药了?我已经没事了!”
黄药师擡起眸子瞧着她,见她主动来找自己嘴角没忍住微微上扬,又迅速的抿起,恢复冷静的模样:“你的身子还虚,仍然要补。”
“还补?”她瞪大双眸,又凑近了几步,控诉道,“我是脸都已经圆了一圈了!还有,就因为每天喝的这些药,我晚上都没有办法好好睡觉休息!太补了!”
“哪有圆一圈?”他蹙着眉不赞同的说道。
冯蘅当着他的面,用手掌捧着自己的脸颊,触手的肉感让她几乎是要惨叫出声了:“这还不叫圆?”
原本消瘦的轮廓渐渐长回了一点肉,黄药师知道那是药材的效果,短时间内会让人有些浮肿,过一段时间会消掉,但这种形式的长肉对于大病一场而格外消瘦的冯蘅来说却格外合适一点,脸颊圆润了一些,更清润可爱了。
“我来看看。”
冯蘅看见他站起身,绕过桌案,三两步就来到自己面前,还未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就被他捉住,他左手包裹着自己的手掌,右手两指轻轻按压在自己的手腕上,她知道,这是在为她把脉。
他果真什麽都精通,连医术都不在话下。
冯蘅看着自己的手被握在他的手心里,紧贴着的皮肤传递着薄薄的温暖,他手掌往日冰凉,此刻却很温暖,连带着自己的体温似乎也热了不少,那血管里涌动着的节律,她身体的信息,她不知道,他却轻易掌握。
看着他微微倾下头认真诊脉,目光游移在他的眉眼鼻梁上,从第一次见他时就知道他丰姿隽爽,容色出尘,虽然她并非外貌协会,但对于美的事物总是要偏好欣赏的,人之常情,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他。
“怎麽样?”等候了太久,冯蘅忍不住问道,虽知诊治把脉是个细致活儿,急不得,但是这也太久了,血液循环在身体里都不知过了多少遍,结果也该出来了。
闻声,他包裹着自己右手的手掌又捏的紧了几分,下意识的举动,她正觉得奇怪,又想再问时,黄药师放开了她,迎上她的目光,正经着脸答道:“还未大好,不过,我可以考虑换其它的药。”
“还要喝药?!”冯蘅惊道,听闻噩耗,如临大敌,小脸都皱了。
“阿蘅,我会把你的身体调理好的…”
“我真的没事了!不骗你!”她打断他的话,情急之下,拉扯他的袖子,轻轻摇晃起来,低声软语哀求,“岛主大人,我不要喝药了,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都要成猪了……”
她清亮泛着水光的眸子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黄药师只觉得一颗心已柔软成绵云,那撒娇般的软腔让他着了魔似的心跳加速,一声一声胡乱敲奏。
击中死穴。
藏在袖子里的手掌紧紧捏成拳头,拼命抑制住嘴角随时可能溢出的傻笑,恪守住在她面前最後一点理智。
“拜托了…”又软了几分,这次还带有一丝鼻腔。
溃不成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