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间离间
宫门外,早朝时辰未至,天蒙蒙亮,衆大臣依序排队等候。孙至诚走到严怀山身边,轻声说:“人在教忠坊被救了,死侍没有拿回账本,不过确定人是活不成了的,我派人守在了齐府门口,一整夜都没见有人把齐云廷的尸首送回去,学生以为必定是陆听澜动的手,除了他没有谁会要这账本对您不利。”
严怀山回头,陆听澜独自走在人群当中,穿戴齐整,绯色官服配花犀革带,还有云凤四色的佩绶,面容清隽,端的是处变不惊。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慢走几步等陆听澜跟上来:“肃之眼下青黑,昨夜没有睡好麽?”
陆听澜拱手:“骤雨声大,扰得人无法安睡,多谢大人挂念。”
“哦?”报时官敲响了午门城楼上的钟鼓,三声过後,早朝就要开始了,严怀山跟陆听澜一起朝奉天殿走去,“是你派人救走了齐云廷吧?他拿走的账本也是在你那儿,肃之不会以为凭几本账本就能参老夫一本了吧,你倒是敢参,又有谁敢捉拿老夫下狱呢?”
想动他的人不知有多少,不都一一被他除去了?他看还有谁敢且有这个能力动他!
踏上奉天殿前的汉白玉石阶,陛楯郎执楯立于殿陛两侧,大权在握的感觉实在是奇妙,严怀山轻笑出声:“皇上见了老夫都得礼遇三分,我劝肃之还是审时度势,万万不可蚍蜉撼树,行那不自量力之事。”
陆听澜只是笑笑,站在原地等他先进殿。
皇上身子是愈发不好了,草草议了几件事,就有些撑不住要叫退朝,却被严怀山拦住了,他站在群臣的最前方,手握象牙笏板:“臣有本奏。”
殿头官看了皇上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唱诵:“准奏。”
严怀山朗声道:“二皇子浙江一行,其一推进改稻种桑之国策,此乃丰盈国库之举;其二促春耕保秋收,此乃得民心稳朝廷根基之举。二皇子上利国家,下利百姓,胸有韬略丶德才兼备,是我朝之幸,臣恳请皇上封二皇子为秦王。”
严怀山身後的群臣乌压压跪了一地,皆开口附和,陆听澜泰然自若地站着,放眼望去,只有寥寥数人跟他一样,将背脊挺得笔直。
还未立储,二皇子却先于大皇子有了王位,还是最为尊贵的“秦王”封号,以後越过大皇子拥立他为太子就师出有名得多,依附在严党的人也会更多。
皇上置于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严怀山分明是在逼迫他答应,这麽多权臣跪在地上,他若不答应如何堵得住这悠悠衆口?
大殿回荡起一串嘶哑的咳嗽声,皇上抚了抚胸口:“就依严阁老之言,司礼监拟旨,封二皇子萧祈衡为秦王,赐黄金千两。”
皇上说完,就散了朝会,未议完的朝事就交由内阁和司礼监共同商定,内阁大臣又往文渊阁而去。
才至文渊阁,就见一人等在殿门外,陈冲一眼就认了出来,惊到:“那不是齐元亨麽,怎这副模样!”
身旁也有人认出来了:“齐大人不在顺天府衙公干,跑到这儿做什麽。”
也有人低声道:“这副模样倒像是来伸冤的,没听说齐府出了事。”
齐元亨穿着官服,形容憔悴,人好像一夜之间就苍老了许多,他看到严怀山和孙至诚,激动地就要冲过来,却被几名侍卫拦住了。他奋力挣扎不过,只能大喊道:“大人,首辅大人,我有事要跟您说,您让他们放我过去。”
孙至诚不客气地道:“齐大人,此时正是商议朝事之时,耽误不得,您有事散值後再找大人禀就是,何须在文渊阁门口闹。”
严怀山不置一词,挥挥手让侍卫把齐元亨拉下去。围观的衆人都沉默了,谁不知道齐元亨是严怀山的左膀右臂,关系向来亲厚,今日怎的倒疏远了。
齐元亨抱着踏跺旁的石狮子不肯走,涕泗横流,用力地磕在地上,几下就头破血流,让人不忍心再看。“首辅大人,云廷一夜未归,您把他怎麽了?我给您下跪磕头,求求您放了云廷吧,他就是有错也罪不至死啊,求您看在我的面上,我为您做了多少违心事,您心里是有数的啊,求您了,我就这一个嫡子……”
谁都没想到齐元亨会当衆说出这等秘辛,衆人脸色一变,你看我我看你的赶紧走开了,说情的话都咽了回去。
严怀山也不耐烦起来,冷笑道:“我看齐大人是疯魔了,你们还不把他拉下去,当心吵着皇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