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统(三)“吴侯已……
“吴侯已经在江东治理得不错,吴侯府也在吴郡,就原爵领吴郡郡守吧,”她还给孙权画个饼,“大丈夫之志,应如长江,东奔大海,生前封侯拜相,死後配享太庙,青史昭昭,留得身前身後名。吴侯年少继承爵位,莫要懈怠,如今虽只是郡守,若有能耐,日後平步青云,入阁拜相,尚未可知啊。”
毕竟孙权活得久,等他老了,说不准光熬都能熬死大批人。
孙权原先的沉郁,吃了这个饼之後,又开心起来,他降明最怕的,就是自此以後离开权利中心,成藉藉无名之辈。
“可惜陛下非男儿,不然臣有一妹,与陛下实为良配啊。”
他一句话把刘琼咳得不行,孙尚香啊,听着怎麽有一种小妈感。
“不可惜,你妹妹有能耐,能干实事,不妨让她参加过些日子的考试,说不定前程似锦,也尤未可知。”
她现在可缺基层官吏了,这年头能耐人好找,正常人不好找,太过于两极分化了。
孙权倒是没想过还可以这样,那他妹妹还真是赶上好时候。
洛阳遍地造房子,哪怕是宫内,也是让人运来大木,匠人造宫室材料是齐全的。大乔走在洛阳的街道上,她觉得一切都是那麽鲜活,阳光正好,这里虽然大动土木,吵吵嚷嚷,但可比她那静得让人发慌,只有孩子吵闹声的庭院让人舒心太多了。
她从驿站搬了出来,找个酒店,定了长期的,洛阳可以租房,但是愿意出租的就太少了。她付了房子的预售款,由于她买的是200平两层小楼,去年一直在动工,她定下来,明年才可以交付。
当孙权回来的时候,听见下人来报嫂嫂搬出去了,还准备在洛阳长住,他简直满头问号。不是,他出去一趟这麽刺激的吗?他回吴郡怎麽交待?他就说好好的为什麽大乔非要来洛阳。
孙权带着人去找大乔,此时已是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左右,对于大乔这长嫂,孙权还是敬重的,孙权对于人心向来把控得准,他知道大乔的意思,他也不是来劝归的,只是大乔可以没跟他打招呼就走,他不能不闻不问,不然他成啥了。
孙权很是感叹洛阳的富贵,琉璃作窗瓷为砖,毕竟这年头富人家窗才用纸窗,穷苦百姓家里都用草席作窗,但他问过,洛阳的普通百姓,买的房家里也皆是琉璃窗。
他原本想买些回吴郡,但玻璃易碎,运输不了,如今还出不了洛阳城。
“嫂嫂不与权一道回吴郡了吗?绍儿尚幼。”
大小乔是刻进史书的国色美人,大乔便美如姑苏神人,二十三岁又是最好的年纪,春风吹拂着她鬓角散发,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看向寻来的孙权,摇了摇头。
“母亲不会亏待绍儿的,仲谋,你成了明臣,我读了洛阳的律条,它告诉我,夫死我便是自由人了,孩子也当归我,可绍儿是孙家骨肉,我并不想母亲为难。如今你仍是吴侯,可我并不想再当吴侯府里一缕孤寂的幽魂了,我并不是谁的未亡人,好似这辈子只能青灯古佛不问世事,守着他的牌位,我叫乔婉。”
大乔与小乔是双胞胎,都是江南美人,大乔唤乔婉,却更为高冷。小乔唤乔霜,却更为温婉可人。
她眼中有热泪在滚,终是微仰着头,未让泪珠滚落,巾帕擦了擦,泪光温润在她眼眸间,她向来极能克制情绪。
孙权对于吴国太与大乔,向来都非常敬重,毕竟他的位子是从孙策那接过的,如果这几年大乔说一句他不敬长嫂,孙权都得够呛。所以对于大乔的诛心之言,他是万万不敢应的。
“权向来敬重嫂嫂,绝无半点轻慢之意,可是侯府谁人让嫂嫂受了委屈?”
“仲谋,就此别过吧,侯府并没有让我受委屈。可我无时无刻不在受困,所有人都在说,我是讨逆将军的未亡人,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神,每一个人的叹息,仿佛我的人生就该在孙伯符死的时候一起葬了。从来没有人,将我当成一个人来看,我仿佛是讨逆将军的遗物,不配再有欢笑,不配再有色彩,可是仲谋,我与你一般年岁。”
大乔的眼泪终究滚落下来,她将这些话说了出来,仿佛天地都亮堂了。她甚至想说,她原本是乔家的女儿,父亲是江左名士,出身优渥,是孙策带人打进来,让她流离失所,他为了与周瑜拉近关系,成连襟,便娶了她们。孙策还从容笑着与瑜开玩笑,‘桥公二女虽流离,得吾二人作婿,亦足为欢。’
孙策的敬爱是对妻子,孙权的敬爱是对嫂嫂,旁人皆道她是先夫人。
可她明明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她是个独立的自由人,鲁肃送与她的书藉里,有一页夹了书签,丈夫死亡後,婚姻关系自动结束。还有另一本,写着官吏报考流程与时间。
那是谢衣翻的,他想,正常人是不会爱上破坏自己原先宁静生活的人,更别说就两年夫妻,给人守一辈子坟,孤苦无依的在侯府被人谋算,就因为对方叫孙策孙权吗?
至死不渝的感情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很明显孙策心有大志向,没那个时间与她相伴,更别说原先就无感。
谢衣毕竟是记者出身,他知道大乔的困境,所有人敬着她,就像敬着孙策的牌位一样,她若嫁个普通人家,成寡妇大不了带孩子回家,再不再嫁都随意,但她嫁的是吴侯府。孙策的旧臣不会允许孙策受辱,如果大乔回乔家,他们会质问孙权,连先夫人都容不下吗?可若留在吴侯府,那与生活在棺材里有什麽区别,下人看她是先夫人,孙策的未亡人,死後与孙策合于一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