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想问问医生情况,却听原本还躲闪装死的曾湛英,听完这句话终于有了反应,再次坚持问医生:“能不切吗?保守治疗。”
医生有些不耐烦了,冲曾湛英道:“你这人怎麽说不听呢?都说了现在浸润性无扩散,全切是最安全最合适的方案。”
曾湛英皱眉,下意识说:“那样还是个女人吗?”
林鸢脑袋嗡地一声,眯了瞬眼睛,死死看着他。
隔壁床的阿姨都忍不住嗤了声。
“好看重要还是命重要?!”医生本来就有些烦这个男的,此刻更是有些压不住火气。
亏得这家属还是高学历高职称,果然愚昧封建不分职业学历。
而一直没听到郑敏出声的林鸢,却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她害怕郑敏和从前一样,什麽都听曾湛英的。
她忍不住看向她,捏紧她手,哽着嗓子祈求道:“妈妈……”
“曾湛英,”病床上瘦小的女人,突然平静开口,对坐在她床边的男人说,“我们离婚吧。”
男人愣住。
郑敏没去看他,转头向医生说:“秦医生,麻烦您了,我的手术,我女儿签字就好。”
立在一侧的林鸢,身侧紧握的拳,终于慢慢松开。
“曾教授,麻烦您出去。”她看向那位,还坐在凳子上不动如松的男人,平淡道,“这里不需要你。”
只剩下三个女人的病房里。
“什麽中早期,二级,医生说的我也不太懂。”郑敏本就温和的声音,此刻仍笑着,安慰她,“但是鸢鸢你别担心,医生说,做个左侧全切就可以,问题不大的。”
林鸢坐在她身边,想笑一笑的,却最终只能小声问:“你生病了,怎麽不告诉我?”
“是我让他们不要和你说的。”郑敏声音有些哑,愧歉道,“鸢鸢,妈妈帮不了你什麽。可也真的……没想过要拖你後腿。”
林鸢喉间一哽。
“这个毛病如果家里没有遗传,就是被他们男人气出来的。”同病房的阿姨在一旁忿忿道,“小姑娘我跟你说哦,你没来的时候,那俩父子来了都是当大爷的,恨不得还叫你妈妈伺候他们呢。”
郑敏冲她感激地笑笑。
刚化疗完的那天,她想喝水,曾湛英睡得太熟,还是隔壁床的大姐帮的她。
“鸢鸢,”郑敏转头,像考虑了很久,向她说,“可能是生这场病,叫我想通了。从前觉得,为了让你有个好点的生活环境,我吃点苦,没什麽。毕竟我能做的,好像也就是做个家庭主妇。”
“可如果,你觉得并不开心,那我……坚持那麽多年,到底是为了你好,还是在感动自己?”
“鸢鸢,你不要笑话妈妈。”郑敏捏了捏她的手,像林鸢小时候那样,有些轻松地问她,“妈妈也才53岁,也想变得更好。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林鸢鼻腔发酸,她忽然觉得,她这个女儿做的,是这样不称职。
离开的这两年多,她很少主动打电话给郑敏,似乎还怄着当初的一口气。
其实郑敏,又何尝不是在向她服软。
曾经那样希望女儿找个人恋爱丶结婚,觉得那样就会有人照顾她的女人,在她离开那个“家”後,再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这方面的任何。
她又岂非不明白,一个人要跳出从前既有的小世界,是很难的一件事。
生在那样重男轻女的家庭,从未被人重视过,只觉得一味付出,就能得到关注与爱。
每个人,都有不敢面对的伤口,想改变,又被曾经的牢框束缚,不敢向前。
郑敏的软弱是真,可对她的爱,也从来没有求过任何回报。
温暖干燥,又有些粗糙的手掌覆盖住她指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