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珅明点点头,做皇妹的小侍卫只是权宜之计,估摸没一年就能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了。
顾渊扫了扫旁边脸色不算太好的人,昂着头喊道:“可受过宫刑了”
此言一出,旁边站着的顾珅明差点摔倒,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顾及到一旁人危险的眼神,大声喝道:“胡闹!渊儿,这可是池小将军,就算做了你的侍从,往日也要恭敬地喊一声将军,知道了吗”
毕竟要不了多久他就要重新回到战马上了。
把他的手拉下来,秀气的眉头蹙在一起,不满地轻哼,她才不要喊什麽将军,这等浪荡子要不是碍于父皇皇兄的情面,她今日非要杀了不成。
如今没有受过宫刑就敢待在她身边,她日後定要给他颜色看看。
小手一插腰,娇蛮地说道:“本宫累了,走不动道,你现在把我背回去!”
“咳!”顾珅明疯狂使眼色,全都被她无视个透,无奈地抽抽嘴角,“我来背你!”
手被人拦住,擡眼,一向不茍言笑的少年像是被气笑了,咬着牙说道:“太子金贵,这种事我来就行。”
他半蹲下身子,绷着脸,要是换作顾珅明现在肯定宁愿自己爬回去也不愿意上去。
顾渊可不一样,看他当真乖乖伏在身下,笑得更开心,直接跳上去,看得顾珅明太阳穴狠狠一跳。
她身子轻,对于常年穿铁甲胄的池鱼来说基本不成问题,站起身来,垂着眼稳稳地向前走去,一直消失在走廊尽头。
顾珅明看着二人的背影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希望在这里两个人都能有所成长才好,心中再是不放心,最终还是离开了。
在之後的日子里顾渊没少为难他,不是让打洗脚水,就是背着她到处玩耍,要麽就让他原地表演个耍剑哄她睡觉,或者让他爬树给她抓知了,在这一方寺庙里,他完全是用来哄她的玩物。
但是让她失望的是,他一次都没发过火,少年目色如冰霜般冰冷,任她折腾也面不改色。
她坐在树底下的摇椅上,摇着玉扇,半眯着眼看盛日底下少年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舞剑,汗水顺着额头滴落下来,这几天顾渊生生把他折腾的晒黑了一整圈,只要她不喊停,他就不会停下来。
真没意思。
“池鱼,你过来。”她轻轻喊着,塞了一只冰梅入口,酸涩爽口,倒是自在。
池鱼停下来,把剑扔在一边,手掌被剑柄磨的通红,从太阳刚刚露出一角他就握住剑,一直到现在日暮西山才听下来。
刚想靠近就被女孩叫停,她微微皱起眉头:“站在那就行!没沐浴不准靠近本宫!”
娇气的蛮横子。
心中暗暗吐槽,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刁蛮难哄的女子,要不是皇命在身,哪怕把他丢进战场杀个昏天黑地他也不想在这里待一分钟。
在这里已经待了小半月,顾渊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坐起身来好奇地问道:“你是犯了什麽错,让父皇把你赐给我”
她其实也想不明白,小半个月前皇兄突然把她从凌云阁请出来,来到这个小破庙里,这是她十四年第一次出宫,心情好得很,唯一一件不开心的就是皇兄告诉她,来这里不是玩的,而是陪一个犯了错的人。
她自然生气,自己又没犯错,干什麽要来陪一个犯了错的人。
少年神色懒散,背着夕阳,暖光模糊了他的轮廓,发丝散在空中,热风下肆意地飞舞,漫不经心地开口:“陛下想要从庙里放佛像,我不允。”
顾渊先是一愣,而後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瞪大眼睛:“你拒绝了父皇”
他点点头,丝毫不觉得这种事有什麽要紧的。
怪不得要惩罚他,纵然她的父皇悲慈善睦,但毕竟是天子之言,岂能容他随便搪瓷推拒。
“你为什麽要拒绝父皇,寺庙入佛,这有什麽问题吗”她不懂,因为这种事情得罪天子有什麽必要。
“这是我修的庙,我说了算。”他淡淡回道,“我不信佛。”
他杀人,自然不信。
顾渊冷哼,瞥了他一眼,忍不住说道:“人们来寺庙不拜佛拜什麽”
世人总要有信仰,在泥潭走不出来的时候也要抓住那一抹光。
少年看着她,第一次,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这些天不同的东西,清冷中掺着狠厉的决绝:“拜我。”
那是黄沙百战中的血影纷飞,大漠孤烟的刀枪皮革,是顾渊从来没见过的地方,在那里,没有百姓拜所谓的佛像,他们只会跪在战马之下,向马上百战百胜的少年将军一遍遍乞求。
求他能报家仇雪恨。
求他能够战战捷报。
求他,乱世了结。
顾渊愕然,愣愣张口:“为何不拜神佛,拜人做甚”
“像公主这种端坐高堂的人是不会懂的。”
他没有多做解释,这个世界上,只有能喘息的人才会想到去拜神佛,那些踩在悬崖边的人,早在来山顶的路上拜了不知多少次还是被逼上绝路,这才把渺茫的希望投到同样身为人的他身上。
若他带给他们希望,那他就是神佛。
若他被奉为神佛,那战死沙场又何妨。
“谁说我不懂!”她不喜欢听他轻蔑的语气,她是公主,整个国都最尊贵的女子,她可以懂。
从摇椅上走下来,只穿了一双袜子,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踩在草地上被泥泞沾湿。
“你可以懂,本宫也可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顾渊心里慌乱,她从来没有感觉过一个人可以离她这麽近,却又那麽远,她看不透眼前人的心思。
少年不惧地与她对视,抿了一下唇步步紧逼:“那公主说说,是否有愿意为之付出所有的人,是否有为之心疼的人,是否有想要拼尽一切也要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