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一听是医生,很激动地把书包放下来,体检这种事对他来说就跟玩游戏一样,期待又好奇。
他眼睛圆溜溜转了一圈,从沈池鱼身上停下来,跑过去一把抱住她:“我要她给我检查!”
回来之前不知道在外面抓了什麽,手上乌漆麻黑的,抓得沈池鱼白大褂上一道道黑印子,小孩调皮,抱着她的大腿一个劲儿地跳。
还没等他乐两下,身子就被拎起来,脑袋被掰到後面,画着暗黑系浓妆的女人翘着兰花指捏着他的脑袋,阴恻恻地说道:“小朋友,你归我管。”
被她这副模样吓到,男孩一下子嘘了声,不敢言语。
李想手叉腰直起身来冲沈池鱼挑挑眉,给她一个骄傲的眼神,这种熊孩子就该像她这样对待。
他们这边正在两两一组检查时,透过窗户,小女孩拎着干柴木从外面进到院子里,娇嫩的脸上尽是吃力。
顺着沈池鱼的目光,李想也看到这一幕,漫不经心地问道:“二宝,你姐姐不用上学吗”
听说今天因为他们来,整个村子的学生都停半天课,想到刚刚女孩背着竹篓的模样不像是从学校回来的。
二宝摇头晃脑地说道:“她不上学!”
听到这个回答,沈池鱼手下一顿,孩子妈赶紧补充道:“王楠和弟弟年龄差的太少,我们家一口气供不上两个孩子同时上学,就让她晚上几年,这几年帮家里干干活。”
她说的理所应当,没有半分愧疚之意。
“可她都十二岁了!再不上学不就晚了吗!”李想惊讶地叫出声,看女人的模样根本就没有让她上学的打算。
小宝已经检查完,女人把孩子放在床上,对她的惊讶一点也不在乎:“那怎麽办家里的钱就够一个孩子上学,没钱的话怎麽把她送进去”
她站起来,眼神麻木,干巴巴地继续说着:“整个村子里都是这样,学校女娃根本就没几个,大部分都跟我们在家帮家里干活,你去外面看看,数不清的田地需要打理,她们能做好这些就不错了。”
“哪个女人不是这样,小时候只有学会做饭丶干农活丶伺候父母,长大之後才能嫁个好人家,伺候好丈夫公婆,养好孩子,这些都做不好,生她们做什麽”
女人眼神中没什麽光影,说这些话时不知道是在和他们说还是和自己说。
这些愚昧疯狂的言论如同信仰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一遍遍不停播放,直至将她的手脚禁锢,将她的嘴巴缝上,将她本来鲜活的心脏用牢笼禁锢住,塞进水泥中彻底蒙蔽才肯善罢甘休。
不,还没有完。
因为还会有另一个生命诞生,他们久久不息地运转,从一个成功品的身上复制粘贴到另一个目标身上,站在地牢的至高点嘲弄她们的麻木。
手中的听诊器差点拿不住掉在地上,李想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听到这种话,那种企图颠覆她所有世界观的观点,让她脚下发软,看女人就像是看怪物。
窗外小女孩好不容易把柴火拉进屋子里,刚想打口水休息一下,下一秒旁边的屋子就传来叫喊声,她立刻放下手中的空杯子跑进男人的房间,然後又冲出房门,枯燥散乱的头发粘在额头上。
秋天的寒意从来没有在这一刻这麽冷过,冷到所有人都心里一颤,冷到牙齿都忍不住发抖。
二宝不明白他们为什麽都不动了,拽着女人的手:“妈妈,我今天想吃肉!”
女人脸上重新柔和起来,揉着他的脑袋温声说道:“好,一会儿妈妈和王楠给你做。”
他们检查完,女孩才刚回来,手里拎着一红袋子烟草。
本来想帮她体检,可女人又过来让她帮忙做饭,女孩脸上带着抱歉,看了他们一眼又蹲到锅炉旁。
李想把医疗箱放在一边,跟着坐了过去,锅炉是土胚子打起来的,外面镶了砖,上面是一口大锅,和她在农家乐看到的一样,但又有些不同。
女孩看她过来,脸红地从小凳子上下来,竖起块砖坐下,擡起袖子把凳子擦干净,李想没有作声,坐下来,沈池鱼也跟过来站到一边。
王楠熟练地点开打火机,红色地火焰从里面打出来,温暖而又耀眼,她点着一把干草,塞到炉子里,然後把刚刚拖进来的树枝子慢慢放进去,直到完全燃烧。
火焰的光辉染到女孩脸上,在她眼中跳跃着,却丝毫不觉得温暖。
一顿饭做的快速简单,女人把桌子支上,摆好了菜让他们先上座。
一筐馒头放在桌子旁,女人果真做了一大碗鸡腿,炒了豆芽丶土豆丝丶冬瓜片和青椒炒鸡蛋。G
安排好了一大帮人後她才抱着二宝坐下来,热情地招待着:“都别客气哈,想吃什麽随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