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疏晃着步子,往下走了两级,问:「你什麽时候知道,你娘被应龙夺舍的?」
他问什麽,池辛就答什麽,再也没了那股傲气的模样。
「回宗门之後,我自己发现的。」
温濯剖开池敛的头颅,显露出那枚莲花纹之後,沉疏大致就明白了,池辛的母亲或许从一开始就被替换了芯子,魂魄早就被应龙给吃乾净了。
沉疏沉默了半晌,最後说:「节哀吧。」
池辛靠着的白虎发出了几声呼噜,大爪子搭住他的肩,像是在安慰他。
沉疏看了白虎一眼,问:「他怎麽样了?」
「妖自愈的能力强,好得差不多了,」池辛摸了摸白虎的脑袋,说,「多谢。」
听到这句,沉疏特地把自己的狐耳和狐尾弄了出来,搭起臂倾身看他。
他笑嘻嘻地说:「池少主,现在不恨妖了?」
池辛看他两眼,赶紧避开目光。
停顿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嘟囔:「对不起,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我没想清楚。」
沉疏挑了挑眉,问:「没想清楚?」
「我爹过世得早,」池辛说,「应龙一直都告诉我,爹是被妖族捉去分食而死的,所以我恨妖,我跟她一样,想把妖赶尽杀绝。」
「发现她不对劲之後,我悄悄去过一趟她的书房,那里有一整面墙的多宝阁,放了很多枚灵核,其中一枚就是我爹的。」
他抬头看着沉疏的眼睛,说:「骗了我这麽多年,原来我早就没爹娘了。」
沉疏叹了口气,说:「被你发现真相,她倒是没杀你。」
池辛说:「我对她而言,就是一颗不能添麻烦的弃子,她也不是我娘。」
沉疏见他实在难过得很,也不逗他了,转过身坐到他前边的一级台阶上,手撑着地面,狐尾在台阶上扫来扫去。
池辛瞥了几眼沉疏的尾巴,顺口说道:「太清宗快要没了,你还打算一直跟着师……跟着温宗师吗?」
沉疏尾巴不动了,思索了会儿。
「嗯,我喜欢师尊,」良久,他说,「我想和师尊一直在一起。」
池辛质疑道:「你喜欢师尊?」
沉疏回头看他,坚定地说:「对,」
池辛表情变得有些不可思议,立刻翻了个身跳起来,惊道:「可那是你师尊!」
沉疏仰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师尊怎麽了?我们同床共枕,晚上都是抱着睡觉,他还亲我,还给我——」
说了一半,沉疏立刻意识到说过头了,赶紧转回头,匆忙改口道:「还给我做好吃的。」
可他的尾巴和耳朵骗不了人,害羞地乱动起来,分明就是心虚的模样。
池辛赶紧跑下几级台阶,站到沉疏面前,还是一副接受不了的样子。
「师尊亲你?他亲你哪里?如果就是额头,脸颊的话,那也不能说明师尊想跟你……那个那个,你搞搞清楚!」
沉疏也羞赧起来,低着头小声嘟囔道:「还能亲哪里,就接吻啊,接吻都不知道……」
池辛听清了,更是捧着脸,期期艾艾地喊:「你你你你你,你跟师尊,接丶接接接……」
接吻!
沉疏跟自己的师尊接吻了!
虽然那时候沉疏的眼睛看不见,可唇间的触感都真实得要命,他记得自己咬了温濯的上唇,舔了舔他的上颚,还含吮他的舌尖,他感觉接吻就是不断想要得到对方的过程,至少他亲温濯的时候,就是这麽想的。
他不是蠢蛋,纠结了这麽些天,也该想清楚了,会产生欲望的关系,一定不仅仅是师徒这麽简单。
就像他一向都反感和人接触,但被师尊摸尾巴丶摸耳朵很舒服,被师尊亲吻丶抚慰,也很……很兴奋。
那如果不是喜欢,不是爱欲,又是什麽?
何况,他们或许在更早的岁月里就相爱过,只是自己忘记了……等到真心相付的时候,沉疏会把这个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告诉温濯。
至少到那时,无论温濯给出什麽答案,沉疏都能确认,温濯是喜欢自己的。
地上的白虎抬起眼皮,缓缓爬起身,垫到了沉疏背後,给了他一个依靠的支点。
沉疏顺势躺下去,拿出了口袋里的银丝,对着阳光的方向晃了晃。
他自言自语道:「我要告诉师尊,我真的很喜欢他。」
听到这句话,叫唤了半天的池辛终於口渴了,他也翻了个身,一仰头躺到了白虎的肚皮上。
「算了算了算了,随便你吧,反正师尊的无情道早就破功了,你就喜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