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要平息这场风暴,必要给出切实的交代。
上京的蛮奴为何而作乱,究竟是谁指使了他们,凡此种种,都是萧冉要操心的事。
她回头看了一眼仍立在门口的涟娘,问:「姑姑和我一起走吧?」
涟娘却摇摇头,目光离索,面上罕见地带出个笑,说:「去吧…」
举兵之人选,早已经是选好的。
那些死於祸乱的文臣,学生遍布朝野,单指望几个蛮人的刀兵是清洗不乾净的。
明日朝堂对峙,便是第二次看不见血的清洗与屠戮,希望她的孩子丶她羽翼庇护下的鸟雀,已经能承担得起这份孽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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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的主街上,震耳欲聋的烟花炮竹声伴着冲杀的喊声盘旋在狂风中,极致的喧嚣与极致的寂静对照,路边倒下的纸幡被大笑的蛮人点燃,昔日的奴隶在风中舞蹈,令人惊疑自己身处误入了最荒唐的地狱。
家家门户紧闭,家丁护卫战战兢兢地抵住正门,唯恐叫嚣的蛮人下一个顶开自家的大门。
半个时辰前还在论证说理的齐宴紧张地在院内踱步,後院已经乱成了一团。
前面传来「砰砰」的撞门声,墙外不时扔进炸开的爆竹,惊得家丁们手脚发软。
满额是汗的齐宴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城防守备军为什麽还没来?
裴郁能够很好地回答他这个疑问。
因为他提前布置的人马已经分散到了上京各处,单凭几十年没打过仗的蛮奴成事,只有傻子才会这麽干。
城防军并非後知後觉,至少在蛮人尚未进入内城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整军了。
只是,城防军平素训练的都是城池的攻防之战,在巷间穿梭,那是锦衣卫才干的事,实在不成,也有禁军出一分力。
所以,当擅长巷战的禁军碰见城防军,自然可以把後者溜个百八十回而不露正脸。
裴郁带着唯一一队身着铁甲丶彰显身份的禁军队伍等在齐宴家门口。
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收尸。
齐宴可以死,但他的家眷必须活着,以证明禁军勇武杀敌的清白。
他在心中数着时间,等着远处的硝烟消歇,那才是他出场的时刻。
与此同时,抱月楼上。
阿希尔换下了流光溢彩的舞衣,打扮得很不起眼。
她扒住窗沿,正准备一跃而下,房门却突然被推开。
一位容颜娇媚的女子四下张望着寻找她的身影,口中喃喃着:「月儿和十一娘…这两个都跑到哪去了?真是的…乱成这样,急死人了。」
她的声音逐渐远去,阿希尔踩着琉璃瓦,看着屋内熟悉地布景,忍不住想到登车而去的月儿。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她才轻巧地跃下,投身於狂风骤雨之中。
第65章飘摇
齐宴家的大门「轰」地一下被撞开,家丁们被撞得四散跌倒在地上。
然而极度的惊恐之下,谁也记不得罗里八嗦的哎哟,个个都利落地爬起来。
蒙着面丶穿着破衣烂衫的蛮人们只露出一双双眼睛——碧蓝色的,曾经温驯无害的眼睛。
可现在,经过火焰与杀戮壮胆,那些眼睛里的兽性又被唤起。
面对比自己弱小的人,举起兵刃就以为自己攻无不克,多数人都是如此。
家丁们仓皇后退,手脚发软,有两个甚至抱着头往後院逃窜而去。
暗中举着远目镜的裴郁右手按紧了腰间的佩刀,左手的手势将落未落。
殿下行前说过,起事中要尽量避免无谓的流血,更要控制这群久经压迫的蛮人,他们怨气深重,见血难免失控。
一有不对的苗头,他必须提前行动。
那边家丁们也顾不得自己的死契还在主家手里,见一个两个都走了,乾脆大夥一齐放下武器疯狂逃窜。
身後的蛮人本该向後院搜寻,然而他们疯狂地嘶吼着,仿佛忘了目的一般,举起刀就要往前冲去。
裴郁眼瞳骤缩,左手即刻就要按下。
突然,仿佛是自远处,又好似就在耳边,像笛声又像哨子,涟漪般漾在空中,破开了狂风,消弭了戾气。
门口的蛮人们蓦的不动了。
裴郁一怔,自薄薄的玻璃镜片望见远处一名身着黑衣的纤秀女子落在这群人身前,她身前交叉着一把双剑,凛凛闪着寒光。
「记住你们的职责,记得我们的家人。」
阿希尔用蛮语说话,声音古朴而拙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