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後,林忱的面色淡下来。
她悄无声息地回房,上铺,背对着静思躺下。
夜里静悄悄的,只有鸟语偶发出低啾。
静思问:「成了?」
林忱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背後翻来覆去地一阵响。静思微微抬起身,终於忍不住说:「你怎麽还会占卜?」
今日上午,林忱揪着她将张府的事盘问了个边,终於找到了这个空子可以钻。但她还是不明白,林忱一个深居简出的小姐,究竟怎麽学得的占卜之术。
林忱按下她,口中含混地哼了一声,仿佛已经睡了。
静思只好躺下。
圆月透过窗子,洒进温柔的光,林忱睁眼躺着,想起徐夫人手把手教她投骰子,焚炉香,随着紫烟升起,逐渐揭晓纸上的凶吉。
那时她们常测的是姑子们的明日运势。那些在背後说徐夫人坏话的姑子,林忱暗地里祈祷揭出来是大凶,结果她心神不稳,解出来的东西一塌糊涂,完全没个章法。
一边的徐夫人就会笑,说她是小孩心性。
随後她自己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翻动,那精巧的八面骰子便在她掌中掉了七八十个面。
林忱负气不想学的时候,她会默然微笑,那笑里带着神秘和忧伤。
「学一学吧,日後也许有用得到的时候。」
林忱一点也不想知道何日能用到占卜这样偏门的技艺,但她还是忍着学了,因为不想辜负徐夫人,也不想辜负她娘。
这样想着,仿佛徐夫人又在她眼前了。
那轻飘飘的白衣覆在她的面颊上,林忱慢慢入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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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张府的下人们一窝蜂地从房中涌出,各司其职地忙碌起来。
今日是欢宴践行的第二天,正主终於要来了。
那位传说在太后身边侍奉了三十几年的「涟姑姑」,和文渊阁的常侍,两个女人,来了平城三四个月,就将这地方搅得天翻地覆。
倒不是她们对平城豪绅士族下手了,恰恰相反,以张家为首的几大平城世家对她们严防死守,结果这两人一个到处上山访友游山玩水,另一个每日上街闲逛,招猫逗狗。
张老爷子派去监视的人日日回禀,差点将这位七旬老人气得头风发作。
这个萧冉,一个女人,怎能如此不知廉耻,听她做的那些事,就差没到青楼里嫖了!
於是乎,一个月後,张老爷子毅然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儿子,自己颐养天年去了。
今日的饯别他也只打算露个面就走,否则真是没眼看那两个女人的做派。
在府中人的忙碌中,日头自东边薄发,天光大亮。
张府门前鞭炮噼啪作响一阵後,两辆车辇自人海车龙中行出。
只用天青色薄纱遮挡的辇和周围夫人小姐们所乘的闷热肩銮对比鲜明,人群静了一瞬。
随即一位黑色制式服装的妇人和一名妙龄少女一前一後的下来。
张家长子与一众同僚热切地迎下来,将两人请进了堂中。
外面的一众娘子姑娘才放松下来,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
「她们怎麽坐这个来?脸都被人看去了…」
「上街都不带面纱的…」
「衣服也奇怪呢……」
她们恐惧又热烈地跟着那两个人的身影,评头论足,又暗含渴慕。
平成民风保守,那些官员自然也不会特意对自己夫人女儿说上京女子的生活,免得她们心野了,人也不安分起来。
於是对於她们来说,上京是个神秘的地方。
夫人们进了後院,一直到晌午,谈得都还是那两个特立独行的女人。
而前院,酒过三巡,萧冉坐在涟娘下首,支着头看这些男人醉态百出。
她往上看一眼,涟娘对她点了点头。
萧冉端起杯酒,在鲜花装点的堂中游走,时不时停下来和人讲几句话。
她找到张家长子,他前年已经袭爵,如今该叫张侯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