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太后与皇帝的遗诏见诸天下。
上京沸议。
皇帝的意思就是太后的意思,太后的意思就是文渊阁丶进而也就是成玉殿下的意思,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然而,在朝诸公还是没想到,这位殿下如此地不走寻常路。
她既不另立新帝,也不扶持傀儡,甚至似乎无意更进一步。
从几年前起,京城就不知有多少人盼着她举起自立的大旗,正大光明地同天下人作对。
可这位公主殿下谨慎丶隐忍都超出常人。
天下有谁不倾慕权势,皇位就在眼前,她却碰都不碰一下,反而要三分天下,由文渊阁领衔,设中枢丞与三大夫,废举荐而彻底转为科举。
庸众俗人心里难以转过这个弯来,但到底有人目光如炬,一心想着争权夺位。
如魏家丶刘衡之辈,立马放弃了私怨,转而开始毛遂自荐。
萧冉在文渊阁忙着处理如山的公文,於汪洋的自荐篇章里发现一篇举荐旁人的文章。
很新奇,是江言清写的。
他要举荐一位亲王做皇帝——那位八百年没露过面的恭肃亲王丶林渊。
萧冉乐了两声,觉得他真是很大胆,然後便把此奏章留中废弃了。
两日後,朝上。
江言清再次提起此事,依旧没有人理会他。
大家都太忙了,忙着申冤的丶忙着搬弄权势的,还有忙着主持先帝下葬典仪的。
至於新的皇帝是谁?
有这事吗?
明明说好了大家一起分这块大饼,怎能说话不算话了?
江言清看出如今形势比人强,就算他不顾廉耻地站在朝堂上大喊一声,恐怕别人也只当他放了个屁而已。
他愤怒绝望,老相识林渊又期期艾艾,一边做着春秋大梦丶一边犹豫不定。
江言清有些疲惫了。
他回到家中,想找江月满诉诉苦,宅中却空寂无人。
风声萧瑟。
他想,不如就这样算了。
即便是他不想算了,也找不出什麽更好的法子。
他不是江月满,没那麽多弯弯绕绕的肠子,他看不透人心,也并不洒脱。
偌大的江府华丽绚美,秋天已经来了,琉璃瓦反着璀璨冰冷的日光,後花园里植满了新奇灿烂的花卉。
江言清逛到後院池边,望见池中那一轮日影。
不知从哪走出一只黑猫来,喵喵地凑到他脚边,懒懒地趴在砖上晒太阳。
江言清蹲下,摸着它油亮的皮毛,不由想起小时候他给月满找的那只小猫。
江月满其实更像太阳,只是她的光是如此的冰冷,如此的无情,从不会照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