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忱垂着眼,说:「快睡吧。」
萧冉却望住她,笑着问:「你是不是以为,外边的传言都是假的?」
林忱反应了好一会,随即冷冷地瞪着她。
「若不然。」萧冉翻身坐起来,眸子里含着疯狂:「我十四岁便请了江南的名倌儿,你当我还嫌弃戏子?」
「我不感兴趣。」
林忱夺过她的碗,起身就要往外走。
「那些人暗笑我,讥讽我,他们装腔作势义正词严,自己两杯酒下去却成了衣冠禽兽。流连花街柳巷也能青史留名,自个死了却恨不得妻子个个立上贞节牌坊。」
「小师父,你说我风流,是抬举我了。不如直说罢了,不过是荒淫放荡,水性杨花,我都承受得起。」
林忱顿身回首,见她边笑边泠泠落下泪来。
「你说,可不可笑?那人…那江南来的倌儿,说他中过秀才…」
她笑得咳嗽,床帐中一片难堪的寂静。
林忱再也走不动了。
倒不是同情这癫人,而是这番话,说到她心里去了。
「有一个朋友和我说。」林忱想了想:「希望我是真的自在。」
她回到床边,说:「希望你也是。」
「无论你做什麽,只盼着你是因为喜欢,而不是仇恨。」
世间已无你我的容身之所,只求心上有自在的一隅,才能挣脱这樊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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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晨起,迎接林忱的是一片刺目的阳光。
床帐大开着,窗外已是日上三竿。她和衣而眠,身边萧冉还在沉沉睡着。
这人昨夜痛哭一场,眼眶有些发红,倒是睡相有几分天真无邪的意思。
林忱拉上帐子挡住光,自己去外间换衣洗漱。
清风徐徐地吹,带着露的清凉,昨晚的不快仿佛一扫而空,心里是说不出的轻松欣快。
林忱边净面,边在心里想,从前总以为萧冉是只心有七窍的狐狸,现在看来不尽然。比如她哭的时候,瞧着就像只张牙舞爪的兔子。
如果硬要说是狐狸,那也是披了虎皮的狐狸,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毛绒柔软的火红色皮毛。
想着想着,铜盆碰撞的细微声响引来了外边早起的青萍。
她推开门,正欲唤人进来服侍,才发现外间只有林忱一个人。
「欸?」她轻手轻脚地进来:「我家姑娘还睡着呢?」
林忱点点头,挡开她到门边说:「睡得迟了些,有何事?」
青萍摸摸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是赵公子的事儿。昨夜姑娘派人去找他,正碰上他给几个人围住了打,要是再去晚点,说不准现在人已经在河里了。」
林忱好奇心匮乏,只说:「你家姑娘因他生了不少闲气,何必今日还来告诉这些事。左右没打死,叫他自己去衙门提告就是了。」
她说完了,青萍还站在那不动。
「怎麽了?」林忱问。
青萍朦朦胧胧地察觉,自己不该越过主子将这事说出来,但这话也很有些道理,所以她一时纠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