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阔听着春官的奏报,笑容满面地对怀臻说:“叫大学那边,将臻业这几年的文章策论拿来。”
怀臻:……
春官:……
玄阔原以为臻业会回到长夏宫,但小小的少女却提出要外出游历。
玄阔很想陪她一起去,沿途向她说说那几十年里的见闻,可惜身为王的他不能这麽做。在为臻业做好所有的准备後,他和怀臻一起为臻业送行。
在臻业游历的时间里,玄阔最喜欢的便是听听来自各国的丶关于臻业的传闻。
如同厉王的预言,即便没有舜国公主的身份,臻业与生俱来的才华叫她璀璨夺目。
後来蓬山传信,说臻业命悬一线,玄阔当场就心头一梗,所幸臻业终究保住了性命,只是外表要永远停留在豆蔻年华。
臻业终于回到了长夏宫。
于是玄阔又开始看臻业和怀臻乐此不疲地各种斗争,那是作为王无聊的年岁里,玄阔最大的乐趣。即便其间,臻业和泛王丶延王还有元忱有时闹得有些过……
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持续了数年,直到怀臻告诉他,臻业去蓬莱游历了。
玄阔心头有一种女儿长大了的失落,但他想,他就在这里,而臻业总会回来了。那时他从未想过,臻业再次回到长夏宫时,他已经不在了。
……
怀臻失道了。
这很突然,但玄阔觉得自己大概知道为什麽。他真的没有为王的野心和期许,从头到脚除了有几分才学和好脾气外,根本与玉座毫无干系,而且,他对臻业大抵比对整个国家都要上心。
玄阔告诉怀臻,他会在最後的时候去蓬山退位,希望怀臻尽快找到新王,不要让臻业一回来,就不得不面对妖魔横行的国家。
玄阔记得那时他是笑着的。
他曾盼着臻业一日日成长,也曾期冀臻业永不长大,但无论如何臻业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式成长,而他从来只想留给臻业最好的。
说来奇妙,玄阔其实并不喜欢孩子,否则也不会在没什麽野心的情况下一毕业就早早加入仙籍。
可他一生中最大的乐趣便是做臻业的父亲。
所以,即便後来徇麒被他逼着说出,臻业才是王的事实,他也只是对自己的无力在燕寝中发了点脾气而已。
或许也有那麽一点自我被否认的不甘,但更多的,是对未来臻业知晓真相的担忧。
他愤怒地命令怀臻将这一切带到棺木中,怀臻却告诉他,若臻业作为王质问他,他是无法欺骗臻业的。
所以玄阔才那麽生自己的气。
——让臻业在他死後背负近似害死他的责任,作为父亲他无法原谅自己。只是很遗憾,他没有任何办法。
他也曾想让怀臻将臻业找回来,只是失道日久,他竟如病人一般开始怨恨起臻业,所以慈心发作的时候,他命令怀臻无论如何不能告诉臻业。
他一点都不想,在臻业面前露出丑陋的模样,在久别後丶分离前。
……
退位前的每一夜,玄阔都在看臻业曾经的笔墨,抚摩过臻业赠送他的手工艺品,他想带到棺木里,又不忍心臻业回来看不到一点痕迹,拿了放丶放了拿,最终还是拿了一二件。
他也回去过天官府和东宫,在臻业曾经居住的地方一坐一夜……
到他退位前,玄阔对怀臻说:“好好照顾她。”
“主上……”
“是我不好,总是不愿叫她长大,日後我不在,她若是……”玄阔哽着声音,“如果可以,不要叫她知道真相。”
玄阔心中清楚,臻业那样聪明,早晚会知道的,他只盼,她能晚一些知道,或许日子久了,她便不会那样怀念自己了。
只盼臻业,早些忘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