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如柱暴雨之後会是什麽。但总有人要穿过这场风雨。
两人,一马,李娇与姚月行走于晦朔风雨之间。
乱蝉嘶鸣,触目惊心,若木絮般堆砌。
天似乎快要亮了,路的尽头,有薄光在勃勃地跳动着,蛰伏着。
不知为何,李娇忽得想起,古人有言,潜龙勿用。
天外的残光,炎懒的长风,朱雀长街之上空无一人。她们就这样,几乎要行走到天的尽头丶路的尽头。
明明是盛夏,可在朝辉的勾勒点染之下,竟无端渗透出几分初秋的萧瑟。
天地苍茫。往前看,不见古人,往後看,亦不见来者。
于是她们只是向前走着。
她们行走于朝阳之前。
又或者说,朝阳依附于她们的衣摆之间。
没有人知道风雨之後会是什麽,但朝阳,总会来。
那一日,李娇与姚月策马出城。
马蹄声扰乱了雨的韵脚,汇成一曲更为蓬勃的歌,涤荡那涌流的夜色。
星子似乎也被唤醒了,应和着雨水的调子,震悚抖落满天的暗尘,威风八面。
那一日,她们在帝京城外见证了一轮新日的诞生。
它脱胎于最浓丽的黑暗,在最冷也最黯淡的时刻降临。
在它到来之前,没人能够知道夜究竟能有多深,亦没人能够知道,这将是一个何等明丽熠熠的朝阳。
姚月仔细而庄重地注视着朝阳,日光无私地洒落,在她衣袖间镀上了一层浅光。
她用那双漆黑的眸子追逐着渐高升渐灼华的朝日,眼泪颗颗透明,于最纯白最幽黑间滚落,像是光与暗的孩子。
容色庄严,姚月无言静立,泪水是她给予这久日最崇高的敬意。
天光于她面庞染上薄金一般的镀层,眼角的泪水遂愈发得晶莹,像一粒深邃的湖。
一抹深厚而沉重的郁气在姚月的眼角眉梢晕染开来,她悲悯丶沉默丶麻木,像是九天之上慈悲的神母,又像是被神母所抛弃的人。
“在很小的时候,我还住在永乐宫中……”缓缓开口,她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像是一位久行于大漠之中的旅人。
像是回忆起了什麽,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永乐……呵,这个名字就是一个巨大的讽刺。永乐宫中没有离苦得乐的人,一个也没有。”
李娇默默听着,没有开口。她们的来路相似却又全然不同,但她大概能够窥见些什麽。
“从那时起,我心中就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只听姚月继续道。
顿了顿,她才定然开口道:“没有谁生来合该忍受苦夜。”
火是从那时起开始燃烧的。轰轰烈烈燃过长夜,若种子又似星粒。
等到她们再回到润园时,婋娘正带着阿嬉和宋稞在练刀。
稚嫩的阳光抚过她们手中刀刃,将其打磨得锐利而清明。
天光与刀光都是崭新的,她们是这世间最锐利的光,亦是这世间最明丽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