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月亮似乎也是会有自己的心事的。”
她顿了顿,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那场春日小宴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李娇娇变了,殿下也变了,似乎,从那日後,连帝京的花儿都变得更忙碌更喧闹了几分,满世界,只有她还在原地——有时候,于嘉行会觉得,自己是在那日被抛下的。
那日之後,她跑马,射箭,听曲,耍刀,在月下独酌,在花中浅眠,可她依旧看不懂她的殿下——再也看不懂了。
“我自幼与殿下一同长大,可我从未见过她这般的……”
于嘉行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她还记得,五岁那年除夕,宫人送来的金丝花树冠压得殿下擡不起头来——太重了。华服锦衣,玉饰金器,将这些通通都压到一个孩子身上,太重了。
那顶冠现在还放在库房中,带着某种特殊的隐喻。于嘉行有预感,这顶冠,只会越来越重。
“这般痛快。”于嘉行道。
李娇。确实是有些不一样的。
满帝京的豪贵,谁头上没有顶沉甸甸的冠冕,又有多少人是因为撑不住头上的冠而被人拉下去——尤其是女人。
可李娇不一样。她似乎从来不会被头上的冠冕压住,她的冠,似乎也从来不在她的头上,而是在手中……或是脚下。
“呼……终于都说出来了。”于嘉行长吁一口气。
“殿下吩咐的事情我都做完了,我会策马去追上她的仪仗,随她一同入宫。那个地方,简直就见不得活人,不论如何,我随她一起去。”
“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吧,有些话憋在心里,像蚌中沙粒一般,总是不舒服,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被李娇盯着,于嘉行似乎还有些不自在,也不知是因为李娇还是因为方才的那一长段话。
沉默片刻,她轻声道:“你万事小心。”
再无下文。
正好,府里的人也备好了马,李娇翻身自窗边跃下,正好坐在马背上。
“于嘉行!”顺了顺马背上的毛,李娇高声叫住她。
于嘉行脚步一愣,向下望去,银鞍白马,素袍锥帽,竟染上了几分侠气。
“你好好地回来,开春後,我陪你去跑马!”语罢李娇也不等于嘉行回应,兀自策马离开。
马蹄滚滚,震地而去,蓬若鼓声。
于嘉行默默望着李娇离去的方向,望了很久。
李娇打马疾驰至西市的一家铁匠铺。
“端木大娘!来把大刀!”勒马,她高声道。
女人停下来手上的动作,掀起衣服擦汗,一身精壮的腱子肉,一看就是练家子。
她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看了眼李娇,转身就向屋内走去。
不一会儿,她扛着一把□□走了出来,刀身漆黑,寒光森然,叫人看不出材质,只是那煞气凌厉,如有实质,一看就不是凡品。
双手持刀,她往空中用力一挥,刀鸣铮铮,似乎连空都能斩断。
“正好有这样一把,域外的陨铁,真真是好东西,只是一直没人能压得住。姑娘,你拿得动不?”
语毕她猛臂一颤,顺势将大刀抛向李娇。
李娇单手接过,利落在空中连挥几下,刀势雄浑,斩风断影,“端木大娘!好兵器!几多钱?”李娇爽笑问道。
大娘亦是爽快之人,挥手笑道:“别什麽钱不钱的,俊娘子就该配好刀!大娘送你了!”
知大娘素日行事便是如此,李娇也不再推脱,只是随手放几粒碎金子在桌上:“多谢端木大娘!区区碎钱不成敬意,请大娘买酒喝。”语罢单手持刀往肩上一扛,策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