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娇被带到一间茶室。
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茶点,炉中的泉水煮开了,冒着小泡,水汽化在空中,熨贴而温润。
姚月用香柱松着翡翠香炉里洁白如雪的香灰,头也不擡,笑意盈盈道:“哟,贵客来啦?”
行礼拜见,李娇假装听不出她话语中的嘲弄。
李娇知道,她这回,大概是真的恼了。
见姚月不再说话,李娇跪在地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只见她一头磕地,低声道:“臣女前来殿下请罪。”
姚月闻言只是一笑。
用手中的灰压细细将香灰压实,抹平,再扫灰,她的动作随意而娴熟,显然是精于此道。
在香灰上放好篆模,姚月开始填香粉了,终于,她擡头问道:“哦?你何错之有啊?”
直跪起来,李娇注视着姚月手上的动作,镇定自若:“臣女错在生于李氏,长于李氏。”
李执啊李执,喊爹前日用爹一时,这麽大一口锅,你不来替我背,谁又能来替我背呢?
李娇在心中暗自道。
姚月擡眸扫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小金铲,意味不明道:“李娇娇,你可知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李娇观察着那香炉中的篆模,应当是莲花纹。莲花啊……她思绪飘忽。
只听她继续道:“臣女生于李氏,长于李氏,因此哪怕侥幸得殿下指点,得以入观修行,也难以推却李氏族内的俗务,扰了殿下清净。”
姚月闻言不怒反笑,走上前来,用手中的香灰铲轻轻挑起李娇的下巴。
她凤眼微眯,含威不露,仔细打量着跪着的这人。
李娇闻到了一股淡淡道檀香味。
半晌,她终于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李执抢了本宫手中的刀?”
将手放在下巴前,接过那柄香灰铲,李娇双手将它奉给姚月。
直视着姚月的眼睛,她噙着笑,悠然道:“回殿下,有些时候……刀柄向着谁,谁才是这把刀真正的主人。”
姚月拿起香灰铲,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脸,回到座上,继续打香纂。
“你去替本宫沏一盏茶来。”轻轻提起篆模,她露出了满意的笑。
李娇这才得以起身,行至姚月身侧,为她沏茶。
“哎呀,本宫真是可怜,每次都被你三言两语给哄骗过去了……”接过白玉茶盏,姚月轻蹙着眉,摇头叹息。
度过了危机,李娇的嘴似乎又变笨了,她只是稍微愣了一下,木木然道:“臣女不敢。”
点香,浓郁的檀木香味瞬间在屋内散开,奶韵香甜,令人心定。
李娇的头皮猛然绷紧,一种怪异的感觉在她心底蔓延开。
那阵感觉有些说不上来,就好像,浓厚馥郁的香气下藏着细针,吸进肺里,怪不舒服的。
轻咳两声,李娇假装身体抱恙,匆匆退下。
一直到李娇离开,姚月都没有饮下那盏茶。
望着李娇离去的背影,姚月目光幽暗不清。
“联系我们的人,叫她尽快动手。”
“是。”
这世上有这样一些人,刀柄从来只会握在自己手里。
香炉上烟雾缭绕,层层叠叠,终将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