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多钱揣在身上让王念紧张了一路,上车前还特意把包塞进外衣里夹着。
「昨天清点东西发现还没有炒菜锅,我想买口锅。」王念说。
这个即将成型的小家由两人一点点置办,眼下除了房子还没分下来,家里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就是施向明手头只有两张工业票,兑了蒸锅和菜刀锅铲之後炒菜锅一直没弄到。
王念听人家说县城国营商店前专门有人倒卖各种票,所以揣上所有私房钱打算去碰碰运气。
家是两个人的,总不能让施向明一个人出钱出力。
两人抄近路走的巷子路面崎岖不平,不少旧时的完整地砖都被撬走,只留下无数坑洼。
就算走得再小心,转角突然冲出来的自行车还是吓了两人一跳。
叮铃——叮铃——
那辆自行车歪歪扭扭地擦着两人骑过,最终轮胎卡进不远处一个坑洞里侧翻。
缓过神来时王念发现自己正以一个双脚离地的姿势被施向明单手抱在臂弯里。
「没受伤吧?」施向明蹙着眉头,连呼吸都没有乱半点,说完轻轻把王念放下站定:「我去看看,那位同志好像受伤了。」
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中年男同志几乎坐到了泥水坑里,半个身子都是泥。
腰间仿佛还存留着大手留下的触感,灼热沿着肌肤迅速蔓延开。
王念隔着衣服搓了搓热处,这才跟着走过去。
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心动就会出现在某个奇奇怪怪的点。
「同志,你没事吧?」
施向明搀扶着中年人坐到路边的石墩子上,趁他缓神空隙又去扶自行车。
车子链条被砖缝挂的脱落在地,施向明架好车,三下五除二帮着修好,抓着脚踏板转动两圈确认轮子转动流畅後拍了拍手掌。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快得中年男同志哼痛後的半句都卡在了喉咙里。
「谢谢……谢谢你同志。」中年人长呼出口气,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满含斥责地扫视四周:「好好的路不知道被谁糟蹋成这样。」
王念站得近了些,视线很快被中年人穿的中山装所吸引。
灰色中山装,手提黑色公文包,典型的政府干部穿着,而且看中年人说话时一板一眼,职位应该还不低。
刚才王念就已经发现了个现象,这条巷子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个台子堆放自家的柴火或者杂物。
有人担心柴火受潮,於是把地砖撬了铺自家墙边,而後其他人有样学样。
「都在自家门口呢。」
随着王念随便一指,柴火下重叠了两层的青砖露出个边角。
中年人随之看去,眸光当即一沉。
「我看你手受伤了,要不我帮你瞧瞧?」
中年男人摔倒时下意识用右手支撑身体,起来後不停揉着手腕,看样子应该是扭得不轻。
「你是大夫?」
施向明摇摇头,先走到墙边从接雨水的大缸里舀了点水出来洗乾净手,这才走到中年男人身边坐下:「在我外公手下学了点皮毛。」
黄秋红说施向明是中医世家,其实了解得可能还没那麽详细。
真正中医传家的是他外公那边,而且到舅舅和母亲这一辈彻底断了传承,反倒是施向明学到了点皮毛。
趁施向明检查,王念赶忙低头检查衣服有没有遭到殃及。
说不定一辈子就一次的结婚照,怎麽也不能在结婚证上留下污点才是。
手腕的疼痛在按摩下逐渐减轻,中年人看王念弯腰小心翼翼地擦拭皮鞋上的泥点子,微笑问起:「你们这是赶着去照相?」
女的身穿崭新布拉吉和皮鞋,男同志一身西服,头发梳得整齐,一看就是要去照相。
再看两人年纪,要麽是照工作照,要麽就是结婚。
「看来是要去照结婚照呀。」
不用王念回答,男同志压都压不住的嘴角就能说明一切。
「t您的手没什麽大碍,这几天别提重东西,休息两天就成。」施向明笑盈盈地道。
「您住哪?要不我们送您回家去吧!」王念好心提议。
中年人的黑发中已经夹杂了不少白丝,加上眼角皱纹,年纪至少在五十上下。
狠狠摔了这麽一跤,还真够呛!
「不用麻烦你们!」中年人豪爽地摆摆手,撑着膝盖站起来:「哪能耽搁你们的大喜事,这照片一时半会可出不来。」
这也是两人为什麽紧赶慢赶坐第一班车上县城的原因。
照完相後得等四五个小时才能拿到照片,两人办完所有事还得赶下午最後一班车回公社。
施向明是厂里大忙人,就算打报告领结婚证也只批了一天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