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之下意识往後侧身,不小心拉扯到了伤口,「嘶」的一声吸气,身子还没来得及动,前额上就被一只柔软细嫩的小手盖住了,
「别动,我摸摸。」
小娘子面色凝重,声音却清凌凌的好似冰击碎玉,水灵灵丶甜丝丝的。
赵行之十七年的人生中,从未和任何小娘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过,那一瞬,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她的手掌封印住,浑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动。
「嗯,退烧了。」
她的手终於收了回去,身子也撤回到凳子上,继续端着碗吃东西。
赵行之这才看清楚,她满满一碗米饭被汤汁浇透呈褐色,被挖空的地方堆着饱满浑圆的鸡腿肉,上头裹着黏稠浓郁的汤汁。她就这样一边看着他,一边将一块无骨肉塞进嘴巴里,随着她的咀嚼和满足的表情,赵行之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好大一声。
他饿了。
可是这一声也实在太尴尬了。
梅映禾显然听到了响声,瞪着一双杏眼看着他。面前的小郎君醒了,果然没让她说错,眼睛又大又好看,瞳仁漆黑深邃,仿佛那静谧的夜空,还挂着璀璨的星星。高高挺直的鼻梁,紧闭的双唇,冷傲带着防备的眼神,除了那一声腹内的空城计。
「你饿了?」梅映禾噌地一下跳下凳子,「你等着。」
不容他答话,小娘子放下碗筷飞快地跑去灶间。房子很小,赵行之能看到她踮着脚尖忙碌的身影。再看看她吃了一半的地锅鸡拌饭,赵行之的眼睛好似长了钉,怎麽都拔不出来,想像一下这是什麽样的味道……
不多时,小娘子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碗回来,放在他面前。
「这小米粥可是大补的东西,又贵又不顶饱,我们这是托了小郎君你的福,才能享用几口。」她笑得大大方方,「你一看就是个金贵人,吃不得我们这些粗茶淡饭,哥哥说这粥对你身子好,赶紧趁热吃一碗吧。」
金黄色的小米粥被她熬得浓稠黏腻,米脂敷了厚厚一层,被端到他面前,赵行之错愕间还是接过碗慢慢吃起来。
小娘子显然对他的乖顺很满意,笑眯眯地又端起自己的碗认真乾饭。
小米粥香甜却不及地锅鸡霸道的香气直冲鼻腔,看着人家的饭,吃着自己的病号饭,赵行之找到点儿画饼充饥丶望梅止渴的意思来,不知不觉一整碗小米粥吃了个精光。
「好乖。」梅映禾对他干完了一整晚粥很是惊喜。
说实话,她从前生病的时候,若是没有酱菜丶老乾妈之类的灵魂,让她生生吃下这麽一碗不放糖丶没滋味的米粥,简直就是受刑。
再看看眼前的小郎君,约莫跟她的哥哥差不多年岁的样子,但是整个人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就是那种很乖很温柔很听话的感觉。
「你身上伤还没好,继续躺下休息吧。」
她的口气像哄娃娃。
赵行之皱了皱眉头,没有搭话,本着一张脸坐着不动。
「你叫什麽名字。」梅映禾继续吃自己的饭,她吃饭慢,但却吃得极香,「是京城人士吗,为什麽会受这麽重的伤,是有仇家吗,你家在京城吗,你家里人一定很担心你吧,要不要我帮你给他们送个口信……」
小娘子一边扒饭一边跟他聊天,渴望着他能说出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助她下饭,结果对面的人像块木头,一张脸拉得老长一句话都不说,眼神直直看着外头梅九畴修了一半还没修好的墙,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
青春期叛逆嘛,懂。
「你不愿说算了。」梅映禾好脾气地笑笑,又往嘴巴里塞了一块肉,「你先安心在这里养伤,我们家里你也看到了,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每日我们都要入京去卖早食,你就好好休息就成。」
他满眼戒备和警惕,梅映禾介绍完自家的情况刚好饭也吃完了,抹了把嘴,道:「你放心,我们都是好人,救命不图财,等你日後好了把这几日的饭钱补上就行。」
知道得不到回应,梅映禾也不计较,笑眯眯地收拾了碗筷去洗刷了。
天光正盛,梅映禾一边刷碗一边就琢磨上了。本来是打算两三日後,等软饼稳定下来就开始上肉夹馍和里脊卷饼,毕竟软饼卖不上价,而且产品太过单一没办法广开财路。
可是,经过昨日的事情,梅映禾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