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塔尼的末日(III)
托尼一直走到两脚发酸,手指丶肩膀还有大腿都有不同程度的划伤和淤伤,他们才勉强走出那片竹林。紧接着是越来越坚硬的土地,几乎像是盐碱地。植被从茂密的树丛丶蕨类植物被低矮的灌木和荆棘所取代,最後变得寸草不生。空气中,浓郁的硫磺味道闻起来像是热乎乎的地狱。托尼的内衣全都湿了,紧紧贴在皮肤上,非常不舒服。但他想自己没得抱怨。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火山在哪儿?”托尼又问了一遍,“为什麽我什麽都没看到?别再打哑谜说些什麽‘用心看’的鬼话了,拉比,告诉我火山在哪里。”
“‘西塔尼’藏起了那个地方,但你本该能看得见才对。”拉比回头看了他一眼,托尼差点惊讶地停下脚步,因为拉比脸上的皱纹像是比刚出发的时候深了许多丶也密集了许多。
娜塔莎说道:“这里原本就有一座火山,它肯定还在原本的位置上。”
“就在前面。”拉比擡起手一指。
托尼摇头,“没有。还是什麽都没有。”他克制着烦躁,“所以说‘矩阵’把火山藏起来不让我们看到。是这样吗?既然你是魔法师,难道你不能念个咒语让火山显形吗?”他
“法杖在你手里。”拉比回头看着托尼,用弯曲丶干枯的手指朝托尼手中的棍子点了点,“用你的心。”
托尼撇了撇嘴,但终于还是举起手中的法杖仔细端详了一阵。他叹了口气,擡眼看着拉比,说道:“让我猜猜,没有使用说明?”
拉比只是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托尼忍耐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为什麽‘矩阵’要把火山藏起来?我以为我也是收到召唤的一个,它需要我才能完成仪式,不是吗?”
“也许它知道你有备而来。”娜塔莎低语。
“我当然有备而来。”托尼哼了一声,“它在开始执行这个毁灭世界的计划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没法找到任何盟友了。”
“那为什麽它还是来了?”拉比说道,那不像是个问题,至少听起来不像是拉比本人想要得到答案。“孩子,用心,看在你父亲的份上。”
托尼皱起眉,“这和我父亲有什麽关系?”
“每个男孩成长为男人的时候,都会想着父亲的脸。”拉比的嗓音听起来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苍老,“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托尼早就是男人了,但他决定不把时间浪费在争辩这一点上,因为托尼还蛮同意犹太长老的观点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霍华德的脸。不是因为拉比的话,但也可能确实是因为拉比的话,让托尼想起了父亲。但他眼下更希望弄明白的,是如何找到那座火山。
“你总是能看出来门道。”霍华德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隔着时间的洪流在托尼耳边隐隐约约响起。那是在托尼非常年幼的时候,霍华德为数不多对儿子的夸奖。
托尼睁开眼睛,看着权杖上雕刻的花纹,上面流淌的银色逐渐像是淌入他的双眼。娜塔莎在他身旁紧密地观察着托尼,而托尼几乎没有注意到对方紧张的眼神。他的眼睛後面变得又痒又热,那感觉如同当初法杖在手中调整温度直至与他掌心完全相合一样难以言喻。
但这些都还不够。
火山,隐藏最後一份能量印记的火山,已经将能量印记据为己有的“矩阵”,试图毁灭衆世界以求得永生的“矩阵”。
这些就像是破碎的拼图,被恶意的手拨乱,隐藏原本的面貌。托尼曾经看透过,那种感觉就像是看透命运。
“你玩弄时间,时间也会反过来玩弄你。”
而当你试图玩弄命运,命运也会毫不留情的施以嘲弄般的手段。到头来,没人按照计划行事。托尼想起拉比指向天空的手指,想起营地散乱的脚印,想起那堆没有被割断也没有任何磨损的绳索。
不合时宜的,史蒂夫曾给托尼讲过的那个鬼故事再次浮现心中。那是关于灵魂伴侣的故事,托尼几乎在听完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战死沙场的青年,还有同样死去的灵魂伴侣,以幽灵的形式前来索取最後一样信物。
为什麽又是这个故事?自从踩在这片陌生的非洲大地上之後,托尼就时不时回忆起出自史蒂夫之口的这个故事。
火山,“矩阵”,他,还有斯通。
但那不全是“矩阵”,不是吗?那同样是杰克·休斯的身体。重要吗?也许重要。
托尼手中的法杖开始变得滚烫,但温差并没拉大,因为托尼的手心也开始发烫。他原本注意不到的,如果不是夜里极低的温度,根本没人能注意到法杖悄无声息发生的变化。
“握紧了,不准松手。”拉比的声音严厉起来。而托尼原本也没打算松手。
法杖银光大盛。有极短的瞬间,托尼听到有人在说话,陌生的声音,陌生又熟悉。那个声音如此悲伤丶如此愤怒,几乎让托尼颤抖起来。
但片刻间那声音就消失了,而当托尼擡起头的时候,那座火山就像从未消失过一样,屹立在盐碱地的中央。
“呃,”托尼开口,“我能说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麽弄出来的吗?”他看了眼拉比,指望对方给出任何解释,但拉比惨白的脸色让他吃了一惊。
“拉比。”娜塔莎抓住拉比的胳膊,扶着他的肩膀,“你还坚持得住吗?”
“坚持不住也得坚持。”拉比回答,歪着嘴笑起来,“走,我们现在就走。”
托尼不用他提醒就迈开了脚步,他一边带头走着一边说道:“我知道这是个陷阱,但我现在才明白,这不是‘矩阵’的陷阱,‘矩阵’也在陷阱之中。”然後他听到拉比低沉的笑声,像是寒冷的风,在这片沙漠与丛林中徘徊不休。
“我说过,你可能是唯一能从中幸存的那个人。”拉比说道,“你与衆不同。”